摘要：在即將過去的2011年里，中國公益界最讓人“眼亮”的收獲無疑是鄧飛等500多名記者聯(lián)合中國社會福利教育基金會共同發(fā)起“免費午餐”公益行動?！懊赓M午餐”是民間與政府良性互動的成功范例，應該引起民間公益對照反思，為此我們在“來信”欄目刊發(fā)《萬科周刊》主筆徐志戎(網名“肉唐僧”)的這封公開信，并在“微博”欄目刊發(fā)相關的回應，希望引起人們的討論和思考，以助力于中國公益組織的健康發(fā)展。

　　編者按：在即將過去的2011年里，中國公益界最讓人“眼亮”的收獲無疑是鄧飛等500多名記者聯(lián)合中國社會福利教育基金會共同發(fā)起“免費午餐”公益行動?！懊赓M午餐”是民間與政府良性互動的成功范例，應該引起民間公益對照反思，為此我們在“來信”欄目刊發(fā)《萬科周刊》主筆徐志戎(網名“肉唐僧”)的這封公開信，并在“微博”欄目刊發(fā)相關的回應，希望引起人們的討論和思考，以助力于中國公益組織的健康發(fā)展。

　　鄧飛及免費午餐的各位參與人士：

　　首先向你們表達我深深的敬意。其次，基于此項目的極端必要性，我盡我所能，只提建設性意見，哪怕只是作為批評和反駁的靶子，可能也會對你們有些許幫助。

　　因為不言自明的原因，關于非政府組織的運作，我們都沒有什么經驗。我先說說我個人的一點經歷：2009年春節(jié)后，我因為與單位有一點小誤會，不開心了，決定從萬科辭職，單位苦留。當時，萬科在四川綿竹遵道鎮(zhèn)投了一個億賑災，人道主義救助之外，還重建了幼兒園、鎮(zhèn)政府、鎮(zhèn)醫(yī)院和學校這四個公共設施。我去遵道，身份是《萬科周刊》主筆，任務是寫一本關于遵道重建的?？?。

　　對細節(jié)有興趣的同志可以去看我的博客(天涯博客肉鋪里面有個遵道肉欄目)或找萬科周刊2009年4月刊還是5月刊。篇幅所限，我這里直接說結論：

　　1、任何外部救助，對相對封閉的社會小生態(tài)都有破壞作用。所以，給錢是最好的，因為這是把資源分配的自主權以貨幣的形式交給了受助對象本人；給物次之；援建項目最差。

　　2、如果非要給物，給食物最好，但要心懷節(jié)制。土豆都吃不飽的地方，你豬肉燉粉條管夠造，心理傷害太大了。

　　3、援建項目，不僅產生運營成本，且強迫升級了相關配套及原住民心理預期，必然導致生活成本的提高。這對當?shù)卮嗳醯慕洕鷳B(tài)，可能會造成災難性的影響。所以，一定要配套對最貧困者的現(xiàn)金補助。

　　遵道的情況不算差，人均六分地。每畝土地可產生736元可支配現(xiàn)金收入。6分地么就是400來塊錢。村小震倒了之后，萬科在鎮(zhèn)子上建了個據說能抗12級地震的大學校，思科感其誠，每個教室捐一塊造價17萬元的“黑板”，其實就是個超大手寫聯(lián)網大屏幕，整個西南地區(qū)都沒見過這么高級的東東，運營成本可想而知。我到學校見他們校長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水電費撐得住么？”校長當即摘下眼鏡做揩淚狀，好像到現(xiàn)在也還虧著呢，不知道咋整。

　　孩子上學，校車(也是嚴重超載)來回各一塊錢，午飯四年級以下2塊，四年級以上2塊5。對照收入，這是筆不小的支出。顯然，對最窮的5%，即1000個學生中的50名提供現(xiàn)金補助是必須的。為此，我模仿百蹊助學的模式，發(fā)起了一個“愛心三人行”活動，如下：

　　1、由志愿者去找需援助的孩子，放到網上供別人挑選；

　　2、認捐的必須是三人小組，一來減輕捐款人負擔，二來給錢的時候互相監(jiān)督。免得一個人認捐，給了兩個學期不給了，孩子還找不到地兒訴苦去；

　　3、設立一個后勤組，負責與各組溝通，及與學校對賬；

　　4、各組把錢直接匯入學校賬戶，每學期發(fā)放一次，發(fā)放時由志愿者自付費用前往監(jiān)督，并登記；

　　5、除非有特殊困難，一個孩子一年所得在1200～2400元之間。多給小組自愿，但不鼓勵(還真有自愿多給的，某小組甚至額外募了9000塊錢，萬科某員工捐此數(shù)，幫著一個小孩家蓋了新房子)。

　　6、去發(fā)錢的志愿者，發(fā)完錢要隨機回訪孩子家庭。

　　這個機制與百蹊助學幾乎完全一樣，就是去中心化(小組自治，沒領導)/志愿者不過手錢/所有費用都由志愿者承擔，保證每一分捐款送到孩子手上。比百蹊助學多的，只是一個溫和的連坐制。這個機制很好，截至目前，48個孩子還保留了41個，中間只有一個小組退出。其余的，都是孩子畢業(yè)或跟父母搬遷他處。

　　整個項目的運作，說是零成本，其實成本是由志愿者承擔了。瓶頸并不在于在網上募善款，而是找到愿意承擔額外時間和金錢成本的志愿者，這一點與百蹊也是一樣。我粗算過，百蹊助學每完成1000元助學金的支付，其志愿者承擔的費用在83元左右。這個成本是非常高的。為什么高？因為我們這個社會完全沒有誠信可言。仍以遵道為例：當初我是請學校老師給我報窮孩子名單。拿到名單后我隨機去了不到十家就明白，這其實是一張老師親戚名單，完全不靠譜。為此，我給學校老師寫了一封公開信，強烈譴責，并聲明不再信任他們。我們自己去找孩子，并且每次發(fā)錢時也由我們自己派人去，學校只提供一個收錢的賬戶而已。這很傷感情，但是沒辦法。

　　慈善，無非就是從甲乙丙丁那兒收錢，轉移支付給戊己庚辛，比的就是過程中誰產生的費用少。彼此間沒信任，費用自然就高。百蹊助學是個參照：在預設所有中間環(huán)節(jié)都是壞人的機制下，要想把慈善搞得讓大家沒話講，費用就是8.3%，這還不算志愿者時間精力上的投入。

　　沒有人值得信任，包括我們自己———這是搞慈善的人必守的前提。這么多年，我只給百蹊助學捐錢，看中的就是：它用機制杜絕了貪腐的可能。可惜的就是，因為志愿者負擔太重，所以它和希望之光一樣，搞不大。

　　如此，免費午餐之類的項目，就成了一個經濟學話題：在多人重復博弈中，設定人們彼此的信任程度恒為零，在此前提下如何降低交易成本？答案顯而易見：制度設計。

　　對于免費午餐，我的建議如下：

　　1、運營成本另想辦法，不能從捐款里出。這個前提要hold住。

　　2、左手收錢右手花錢，長久下去肯定要出事情。而且運營成本上的大頭，恰恰是資金管理及自證清白。所以，干脆把錢交出去。我建議鄧飛去和壹基金談談，讓它為免費午餐設立個專項賬戶。如此，你又省心，又轉嫁了大筆成本。

　　3、以微博為平臺，從加V用戶中公開征募七名撥款委員會成員，無薪酬。如果應征者多于七人，則公開票選，這很方便。該委員會只負責對善款進行分配。

　　4、把錢交出去，把花錢的決定權交出去，這仍然不夠。因為你這個項目比發(fā)錢麻煩得多。弄米面肉菜給小孩子吃，中間環(huán)節(jié)根本控制不住。而且人窮志短，和你打交道的都是窮人。具體到項目，根本hold不住。所以，為保名譽，必須明晰組織的邊界與功能。依愚見，項目完全可以市場化運作，在當?shù)卣页邪?。你只負責制定標準、給錢和隨訪。如此，如果某項目出了問題(攤子鋪大了，這肯定免不了)，你可以切割干凈。

　　5、如果以上都成立，那么，你手上只需要兩個團隊：項目運營團隊和募款團隊。前者就是到處跑找窮孩子的———恕我直言，這個團隊，在當今社會的人際關系氛圍下，必須是完全志愿者化的，它所有的費用必須由志愿者自己承擔。你要越野車干啥？交通工具都不能自理的人，捐個五塊八塊的就得了，去找窮孩子不是起哄么？

　　6、需要運營費用的，只是募款團隊(因為涉及財務與廣告)以及一些專業(yè)化人才，比如經理、法律顧問、媒體及政府關系，還有秘書。花錢雇的只是這些人而已。這個錢很小，通過私人朋友或企業(yè)?？疃~贊助。這個直接入你的賬，不要和捐的飯錢搞在一起。

　　想搞大，同時讓自己干凈，那只有一個辦法：讓別人把費用承擔了。這很像特許經營權各地開連鎖店。以愛佑童心為例：它首先與相關政府部門達成協(xié)議，共享某些信息，然后為全國先天性心臟病兒童募捐手術費。一例手術贊助1萬～1 .5萬左右。只做四種把握比較大的適應癥，以避免冒太大的手術風險。萬科承包了四川省，到目前應該弄了近2000例。萬科公益基金出錢，零成本運作。所謂的零成本，當然是指志愿者自己掏腰包，哪有真正的零成本？！其運作是：省內各級醫(yī)院通過醫(yī)療和基層體檢發(fā)現(xiàn)先心病兒童，上報衛(wèi)生廳和團委之類。政府發(fā)表格給患兒家庭，由其向愛佑童心申請補助。如果是四川的，則自動轉到萬科來。萬科每月派兩名員工(志愿者，費用自理，只是單位不扣工資)拿著表格在四川亂跑，挨家去看是不是真窮。真窮，紙上蓋個戳，錢給到指定醫(yī)院賬戶。過段時間，后梯次的志愿者對術后患兒進行回訪。

　　在整個項目運作過程中，因為四川包給了萬科，愛佑童心就基本沒啥事兒了。你這個免費午餐如果也這么搞，相信會有很多企業(yè)愿意做這個事情。你對外輸出的，不過是一套流程制度而已。在當下中國所有的組織形態(tài)中，企業(yè)無論是從信譽和能力上，都是最靠譜的。

　　我覺得你現(xiàn)在方向有問題。廣州北京地弄辦公室。你弄這么多辦公室干啥？本來就是依托互聯(lián)網搞起來的事情，有啥業(yè)務是非要本地化的？又要接受四輛越野車blabla。一有固定資產，運營成本就激增，你哪來的錢？如果你從善款里提管理費，沒兩天再整出點臭肉餿飯的丑聞來，你離紅十字也就不遠了。那可就太讓人痛心了。

（責任編輯：姬明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