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手捧救人村民郭美中的身份證。本報記者楊曦攝

　　本報記者趙佳月 見習(xí)記者趙洪杰 實習(xí)生黃慧瑩

　　他趴在水田邊，雙手?jǐn)n在胸前，那是一個托舉的姿勢，9歲的黃金偉8小時前被他如此推出水面獲救。

　　前日晚7時許，當(dāng)羅定市素龍鎮(zhèn)崗咀村的村民在水中找到他時，37歲的崗咀村民郭美中已經(jīng)停止呼吸。那對被他救起的黃家姐弟已經(jīng)平安回家，而他卻丟下家中80歲的老母親和4個年幼的兒女，永遠地走了。

　　汪洋中奮力托起兩個年輕的生命

　　那是一個豪雨如注的清晨。徹夜的雨水傾瀉，已經(jīng)使整個崗咀村一片汪洋。

　　早上8時許，郭美中喝了一碗稀粥。雨太大，他沒有如往常那樣發(fā)動摩托車送兩個孩子去上學(xué)。他憂心忡忡，看著窗外沒完沒了的雨點，“我去看看禾苗”，他對正在給孩子們準(zhǔn)備早飯的妻子楊曉雯說?！拔覜]有在意，去就去吧，誰知道他一去就沒回來!”

　　“爸爸是去看稻田啊，為什么走了就不回來……”12歲的大女兒郭秋穎揉紅了眼球，嚎啕大哭。4個孩子中，她稍年長，尚不能完全理解這一抹命運的悲情，妹妹和兩個弟弟只是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哭成一團的母親。

　　疾風(fēng)驟雨，洪水猛漲，素龍鎮(zhèn)崗咀大隊觀塘村小學(xué)提前放學(xué)。12歲的黃梅婷領(lǐng)著弟弟黃金偉本已安全返家，或許是因為前日上午的素龍被大水“填平”，10時30分許，好奇的姐弟倆從家里出來，再次走到出村小路上。

　　“快救人，兩個小孩掉到水里去了?！甭愤叺囊晃粙D女大聲喊道。寬僅半米的小路兩邊皆是綠色稻田，地勢低洼，已經(jīng)被大水淹沒。黃梅婷一個踉蹌，不慎滑落稻田。“看到姐姐掉到水里了，我想靠近她……”弟弟黃金偉也漂向了深水。

　　10米開外，郭美中正在察看家中6畝稻田。聽到喊聲，他立即掉頭返回，不及褪去衣服，便縱身跳下3米深的水田?！八锖芏噤鰷u，還刮著大風(fēng)?！贝迕窆^林說，“他先一把抓住了姐姐，將她抱到田邊電線桿上，再游出去救弟弟?！?/P>

　　此時，弟弟黃金偉順著水勢，被大水裹挾出了20多米?！靶姨澒乐杏蔚每欤麑⒑⒆涌傅郊缟?，雙手高舉著?！贝藭r，郭美中全身只有頭發(fā)和手指外露出水，其上是年僅9歲的黃金偉。

　　村里三個水性好的青年也相繼下水。11時許，黃金偉被接力救出，而37歲的郭美中卻在救起孩子的區(qū)域沉沒水底。“幾個人還嘗試著把他從水里頂出來，幾次都沒有成功?！薄按迕袢恿撕芏嗄景逑氯ィ矝]有一絲力氣抓住它們……”

　　村民堅守9小時尋找“講義氣的兄弟”

　　暴雨依舊沒有停歇，觀塘村的稻田汪洋一片?！澳阍谀睦锇?”村民們憂心地望著洪水，倉皇失措。

　　前日下午5時許，小路從水中浮現(xiàn)出來，稻田里的水也消退一半，焦急的村民們還是沒有找到郭美中———在他們眼中，這個身高只有1.6米的熱心之人，熱情豪爽，喜歡結(jié)交朋友，“無論有什么忙，只要吱一聲，他都樂意幫”，村民郭勝中稱他是“講義氣的兄弟”，每逢春播秋收，他做完自家的農(nóng)活，還會幫鄉(xiāng)鄰耕種。

　　晚上7時許，夜色降臨時，無情的大水消退殆盡，姐姐黃梅婷的黑色雨傘倒插在電線桿下的泥巴里。被水浸泡的稻田泥濘不堪，沒水9小時后，郭美中被堅守的村民們，在滿目翠綠中間發(fā)現(xiàn)。

　　“他臥倒在泥水中，身體已經(jīng)僵硬了……”30多歲的漢子郭繼林，話語哽咽，反復(fù)描述著郭美中倒下的姿勢:雙手交叉在胸前，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兩手中間好像一直護佑著一個年輕的生命。

　　喜歡小孩的“牛尾”走了，只留下淺淺的笑

　　這是一處紅磚裸露的一層農(nóng)舍。連續(xù)的陰雨讓屋內(nèi)變得陰暗潮濕。兩間十多平米的房間，對于這個7口之家來說顯得局促。屋后是郭美中精心喂養(yǎng)的七八頭豬，除此之外還有1畝多地，那是這一家子的全部生活來源。

　　門楣上，春節(jié)貼上去的“幸?！眱勺稚形赐噬艘巡辉?。

　　他沒有帶家人出過羅定市，大女兒郭秋穎對父親的匆匆離去耿耿于懷:“他從來沒帶我們出去玩過?！?/P>

　　記者試圖仔細打量一下這位樸素的農(nóng)民，但是妻子楊曉雯翻遍衣柜，沒有找出一張丈夫的照片來。只有剛剛更換的身份證，一張清瘦的臉上淺淺的笑。

　　兒女們在嗚嗚哭泣，他們不理解死亡，只隱約知道爸爸走了，走得很遠很遠……死里逃生的黃金偉和黃梅婷聞聲趕來，雙眼也充滿好奇。他們并不知道，將自己救起來的郭美中，是用自己的生命向死神換回了他們。

　　“我們喊他‘牛尾，’”黃金偉怯怯地說，“牛尾”是郭美中的外號，全村大人小孩都如此稱呼他，“他對村上的小孩都很喜歡，孩子們都不怕他，把他當(dāng)成大小孩?！?/P>

（責(zé)任編輯：孫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