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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之心》是海特道德心理學的重要作品。

《象與騎象人》是海特關(guān)于積極心理學的代表作。

　　喬納森·海特，著名社會心理學家，現(xiàn)任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教授，主攻道德心理學、商業(yè)倫理以及復雜社會系統(tǒng)。1999年以來積極投身于“積極心理學運動”，成為積極心理學的先鋒派領(lǐng)袖之一，獲得“坦普爾頓獎(JohnTempleton)”，該獎項以高于諾獎獎金知名，旨在表彰在“精神領(lǐng)域”的研究中有非凡杰出成就的人。

　　喬納森·海特兩次在TED會上演講，2013年被《展望》雜志（Prospect）評選為“世界頂級思想家”。

　　在3月中旬的一場演講中，第一次來到中國的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喬納森·海特描述了到中國第一個24小時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在飛往中國的飛機上，海特讀了一本書——《紐約客》雜志前駐華記者歐逸文的《野心時代》。飛機飛入中國境內(nèi)的時候，他把書放下，開始看一本雜志，雜志第一行寫的是，“廣州歡迎所有想要發(fā)財?shù)娜藖磉@里。”然后他開始看飛機上放的電影，這部電影叫《分手大師》，令喬納森·海特印象深刻的是，電影里一個在鳥巢講成功學的大師，他跟人們傳授如何讓人更富有。電影結(jié)束，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坐在他身旁的一個18歲年輕大學生也看了一眼他的表，“我以為他看我的表想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但是實際上他說的，‘這是歐米茄，我知道這個牌子?！焙Ｌ亟又枋觯缴虾：蟮酵鉃┥下?，看到手握槍桿的好八連戰(zhàn)士雕塑，而雕塑前橫著巨大的百事可樂的廣告車，車頂上寫著：“活在當下?！?/span>

　　作為TED大會上的?？停瑔碳{森·海特的演講很會抓人，而事實上，讓這位初來中國的社會心理學家有陌生感的這一幕，正是當下的中國。

　　海特是第一次來中國，但他的兩部著作分別在2012年和2014年先后介紹到中國。第一部《象與騎象人：幸福的假設(shè)》是海特積極心理學方面的代表作，第二部《正義之心：為什么人們總是堅持“我對你錯”》則是他道德心理學研究的重要作品。

　　用海特的話說，《象與騎象人》是一本嘗試總結(jié)人類曾經(jīng)有過的最偉大的心理學觀點的書，海特的工作是為心理學前沿探索與古老智慧之間搭建關(guān)聯(lián)，“就像讀中國古代哲學時，我有種感覺，即我才華橫溢的‘叔叔’為后代寫了一箱子的信，雖然他與我相隔一百多代，卻仍然是我們家庭的重要成員?！?/span>

　　寫作《象與騎象人》時，海特是一個自由主義者，熱烈支持美國民主黨，不喜歡當時的總統(tǒng)小布什，同時他也在研究與政治相關(guān)的道德心理，“我想盡力去理解那些在我的同胞中約占40%的奇怪生物——保守主義者。我強迫讀他們的書，看他們的電視節(jié)目，我試圖從內(nèi)心去理解他們的道德，他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為什么他們會對墮胎、同性戀還有美國國旗那么在意？”漸漸地，他開始在自由主義者的說辭中發(fā)現(xiàn)缺陷，在保守主義者的觀點中覺察到優(yōu)點。他說，晚間新聞里的華盛頓就像戰(zhàn)場一樣混亂，那些報道簡直像是從直升機上發(fā)回來的戰(zhàn)況。在曠日持久的道德和政治爭論中，為什么人們?nèi)绱溯p易地就被劃分為互相敵視的群體，并且都堅信自己是正義的一方？在第二本書《正義之心》中，海特試圖從各種角度詮釋人跟人之間的歧義如何產(chǎn)生，背后依據(jù)的道德真正的運作方式。

　　不管談論幸福還是談論歧見，喬納森·海特演繹道德心理學的方式都讓人印象深刻，或許和他廣博的視野和綜合性的知識結(jié)構(gòu)有關(guān)，海特有耶魯大學哲學系受教的基礎(chǔ)，也有賓夕法尼亞大學心理學的訓練，更受到人類學家阿倫·菲斯克文化心理學的影響，這或許也使得他對無論是幸福還是歧見背后的“道德”研究不流于空泛的重要原因。

　　喬納森·海特中國此行是他亞洲旅行的一部分，兩個月的行程從上海、香港、巴厘島、首爾、北京，最后一站是東京。他正在為他下一本書做準備，這本著作的主題是探討資本主義，一個更全球化更宏闊的主題，而從社會心理學家的角度，我們或許可以期待另有發(fā)現(xiàn)。

　　對話

　　用道德心理學研究資本主義

　　新京報：你的這趟亞洲之行時間很長，有沒有什么有意思的發(fā)現(xiàn)？

　　海特：有??！首先當然是很驚訝地看到之前只是在閱讀、圖表中所見的現(xiàn)象如今在自己眼皮底下發(fā)生。這些亞洲的首都城市的發(fā)展程度和西方城市沒有什么差別，至少在首府城市是這樣。這和我上世紀八十年代第一次離開西方世界的旅行截然不同，那時候我去拉丁美洲、印度做研究調(diào)查，那時候發(fā)現(xiàn)真的是一個和美國截然不同的世界。還有一點讓我驚訝的是，中國文化在各地的影響流布，我之前沒有想到這一點。我是猶太人，猶太人遍布世界，猶太人是很好的商人，我看到中國也是一個善于經(jīng)商的國家，現(xiàn)在的中國人就像猶太人一樣，這對我來說很有意思。還有一點很有趣的是，我想可以更好地理解文化新舊更迭與交融如何影響人們。

　　新京報：你的第一本書從積極心理學談幸福，第二本書從道德心理學研究人們?yōu)槭裁磿环譃椴煌娜后w，隔閡如何產(chǎn)生，為什么第三本書會研究資本主義？這三個主題的內(nèi)在線索是什么？

　　海特：使我發(fā)生變化的是2011年在工作上的轉(zhuǎn)變。這一年，我接受了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的邀請，離開曾經(jīng)工作生活了16年的弗吉尼亞大學心理學系，搬去紐約生活。也是因為一些機緣巧合吧，我和一些商學院的朋友經(jīng)常交流，我開始了解商業(yè)世界里所說的什么是資本主義，并且意識到從道德心理學的角度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后來，“占領(lǐng)華爾街”運動時，我也在那兒，整個世界都在討論“資本主義”，它是道德邪惡，還是道德堡壘。關(guān)于資本主義的爭論在2008年到2011年之間被激發(fā)。它成了美國也是歐洲人都關(guān)注的一件大事。亞洲受金融危機影響較小，這種輿論討論可能不明顯，但是在美國和西歐的確是深受影響。所以商學院邀請我的時候，我答應了，我想這正是我要做的。從道德心理學的角度和經(jīng)濟的角度來看待資本主義這個問題，是很不同的。這是主要的線索。

　　提高道德靠“改變大象的路徑”

　　新京報：你在書里提到，一個興盛的國家需要自由主義者和保守主義者，需要人們放下偏見去傾聽對方的觀點，但是現(xiàn)實中，放下歧義去聽對方的觀點這一點往往是最難的，你怎么看這個問題？

　　海特：這個問題是民主的核心。這不僅僅發(fā)生在美國，也發(fā)生在日本、韓國等地方，我不希望這是民主的宿命。人們越來越個人主義，有時候也更有進攻性，當國家朝向這個方向發(fā)展時，政治也更加兩極化，大家都受過良好的教育，有各自的政見，不同意見之間沖突也更厲害，這是民主的附屬品嗎？我們看到也有的政治系統(tǒng)能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比如英國，比如加拿大等等。在這些地方，人們雖然被劃分為不同的群體和黨派，但是歧義也還能夠彼此共存。但美國這個系統(tǒng)，雙方爭議常常極端化，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特別好的解決辦法，我想最重要的一點是，反饋機制更勝于投票權(quán)，人們可以投訴政府做得不好，并且有監(jiān)督改進的環(huán)節(jié)，這是決定性的。

　　新京報：你的一個結(jié)論是，人其實是90%猩猩，10%蜜蜂，這或許是人類本性中的缺陷，你覺得從社會心理學家的角度，如何控制住那90%的猩猩屬性，使群體道德達到一個比較高的水平呢？

　　海特：在《象與騎象人》中，我提到一個比喻是，人是一個很弱的騎手和一個很強的大象的共存，騎手想講道理，但實際上是大象在驅(qū)動。籠統(tǒng)講，大象就是我們的直覺和本能的部分，騎手是我們理性的部分。其實道德制約也是一樣的，僅僅和騎手談倫理應該怎樣，幫助并不大，正如中國的孔子和孟子所說，道德實際上是經(jīng)由時間訓練的直覺，學校里的倫理課程會起到一部分作用，比如說商學院會潛移默化地重復優(yōu)秀商業(yè)倫理帶來的良好結(jié)果。如果說一點點的環(huán)境改變都有可能對人產(chǎn)生影響，那么社會心理學家的作用就是去發(fā)現(xiàn)那造成一點點環(huán)境改變的工具，以此幫助我們變得更道德。

　　我們現(xiàn)在的方法有幾種，一是和大象談話，第二種是和騎手談話，還有第三種方法是改變大象的路徑，這比前兩種要容易操作很多，比如，如果人們都有投票選舉的權(quán)利，那么接受選舉的人會更慎重對待他們的言行；如果有一個回饋機制，那么人們會更認真對待他們要負責的事情；舉個例子，人們旅行時，最害怕住旅館被宰，因為宰客時常發(fā)生，但是如果住的旅客可以對旅館做出回饋與評價，這事情就好很多了，改變所有大象的路徑使得這一切簡單多了。

　　采寫/新京報記者 李昶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