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找你走私的人被公安帶走時回頭罵你，說怪不得你混了幾十年還是個站崗放哨的？”

??“對。他說你笨成這樣才守在這，一個月幾塊錢?。俊?/p>

??“你聽了生不生氣？”

??“我不生氣，我覺得光榮。”

??這樣說著，62歲的天池國防民兵哨所哨長凌尚前側(cè)過臉，黝黑瘦削的臉上劃過靦腆的笑意。

??天池國防民兵哨所，位于廣西百色市那坡縣平孟鎮(zhèn)被群山環(huán)繞的一處半山腰，距離邊境線約300米。從空中俯瞰，山巒中的哨所像蒼翠波浪中一艘灰白色的船，守衛(wèi)著周邊8公里邊境線和11塊界碑。

??暮色中的天池國防民兵哨所。圖片除署名外均由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京雪攝

??18歲那年，壯族小伙凌尚前初次踏上“船”，從此在這里守到今天。哨所里，他30多年前種下的那棵小拇指粗的小榕樹已經(jīng)成蔭，被人們叫作“守邊樹”；他和哨員們幾十年來遙望家鄉(xiāng)方向的臺子，被稱作“望家臺”；與界碑為伴，堅守南疆邊防40多年的他也得到一個稱呼——“忠誠的界碑”。

??此刻，這塊“界碑”正坐在“船頭”，在守邊樹的樹蔭下，用平淡的語調(diào)講述過去的故事——

??關(guān)于他為什么來，為什么守，為什么留下；關(guān)于一條被守邊人踩出來的路，一次次走還是留的選擇；關(guān)于一個普通人對家國最樸素赤誠的熱愛與忠誠。

??凌尚前在為界碑“描紅”。采訪對象供圖

??初 心

??“我想去當兵。”這是壯族少年凌尚前最大的心愿。

??1963年，凌尚前出生在平孟鎮(zhèn)一個離邊境線不足1公里的村落。十幾歲時，他和鄉(xiāng)親們經(jīng)歷過東躲西藏、擔驚受怕的日子，見證過各族人民共同守護家園的情景，也目睹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解放軍戰(zhàn)士流血與犧牲。

??“我經(jīng)歷這些、看見這些，就想去當兵了，想守好祖國的國土，保家衛(wèi)國?！绷枭星罢f。

??他是家里唯一的兒子，但受過邊境不寧之苦的父母支持他參軍。初中畢業(yè)后，凌尚前兩次報名應征，因為身高不夠，體檢沒過，沒能如愿穿上軍裝。

??1981年，聽說有民兵哨所要來鄉(xiāng)里招哨員，他想，民兵也是“兵”，雖然沒軍銜，不算正規(guī)軍，但一樣能保家衛(wèi)國，立刻去報了名。

??這年3月，剛滿18歲的凌尚前告別父母，從家里步行5公里，來到天池國防民兵哨所，成為一名守邊民兵。

??站崗放哨，潛伏偵察，巡邏排險……凌尚前記不清最初的日子是怎么一天天過來的，印象最深的是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夜里摸黑潛伏，他們數(shù)著雞叫的次數(shù)判斷回撤時間；晚上不輪值可以躺下睡覺，槍也都勾在肩上。每次出去執(zhí)行任務，能平安回到哨所，緊繃的心弦才稍許放松。

??哨所里水、電、路“三不通”。哨員們?nèi)粘？巢駚碇箫埲∨?，靠煤油燈照明學習，每人每天得步行兩公里去山下挑一擔水，菜和米要定期去10公里外的鎮(zhèn)上買，去一趟，來回5個多小時。

??哨員們用過的煤油燈等舊物。

??挑米辛苦，他們買了匹矮馬馱糧食。山路太窄，馬背上的糧袋總擦碰到路旁凸起的巖壁。換了匹高馬，又不擅長走山路，山坡一陡，就往后翻，馱50斤米都費勁。費了一番周折，總算挑了匹不高不矮、能馱100斤糧食的馬，養(yǎng)在哨所。

??在哨所，凌尚前第一次懂了“寂寞”是什么意思?！皝韮商炀图拍恕！彼钢高h山，說到了哨所，大家白天看山，晚上看星星。哨所人最多時也就十來個人，互相能聊的早就聊完了，天天在一起，也沒有新鮮事可講，“就想家，想著村里屯里熱鬧得很”。

??哨員們休息時常向遠處眺望，目之所及全是山。凌尚前的家就在“望家臺”對面左手側(cè)一座山峰背后，5公里的路，卻望不穿也回不去。入哨所的頭一年，任務緊張，他一次也沒回過家。

??傍晚，站在“望家臺”上，能看到遠處的村子亮起了燈。

??也是在哨所，凌尚前真正懂了“犧牲”的含義。剛來報到時，他看到宿舍里有張空著的床位，老哨員說那是農(nóng)振榮的床。1979年3月，21歲的哨員農(nóng)振榮在執(zhí)行任務時犧牲。凌尚前對農(nóng)振榮犧牲的細節(jié)不甚了解，卻在兩年后，親眼見到戰(zhàn)友隆向東遇難。

??那是1983年，他們幾個哨員在邊境線上例行巡邏，走到某號界碑附近，隊伍前列的隆向東踩到了地雷。

??“他是退伍后來哨所的，才23歲。隆向東犧牲后，我們跟他家里要他的相片，他父母說他退伍后家都還沒回就到哨所了，家里也沒有他的相片?！绷枭星暗吐曊f。

??他記得當時所有人都深受震動，心情難以平復?！澳菚r候我們也小，不懂什么是犧牲，那次之后就懂了。”

??上世紀80年代，凌尚前和同伴們平均兩天就要執(zhí)行一次任務，多次穿越雷場，遇險無數(shù)。

??問他執(zhí)行任務緊不緊張，看到戰(zhàn)友犧牲害不害怕？“有點緊張，也肯定怕。”他說，“但想到邊境群眾能夠安寧，想到我們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就又覺得很光榮了?！?/p>

??直到今天，巡邏路過那個界碑，凌尚前還會不時想起隆向東。而哨所宿舍里的床幾十年里換了好幾回，不變的是總留著一張空床位，被子折成豆腐塊，床鋪上整齊疊放著一套舊制服。床位上方有塊牌子，寫著：“永遠和我們在一起的農(nóng)振榮”。

??哨所宿舍里一直留給烈士的床位：“永遠和我們在一起的農(nóng)振榮”。

??道 路

??巡邊小路如條條細流，蜿蜒于深山密林間。跟隨凌尚前在山中走上一段，腳下砂石松散，路旁時有倒木，耳邊一直是蚊蟲的嗡嗡聲。

??“現(xiàn)在這邊好走多了?！绷枭星霸谇懊鎺?，“過去我們要拿柴刀開路，還要小心蜈蚣、毒蛇、山螞蟥。一兩個月磨壞一雙鞋，我磨壞了300多雙。”

??邊境線上，界碑所立之處，多在人跡罕至的山林深處，有的要爬山頭，有的要下山谷。多數(shù)地方本來沒有路，巡邊人硬生生把路踩了出來。前幾年，通往界碑的路鋪設了不少石階，但只走了3塊界碑，我們來回也花了兩個多小時。

??凌尚前走在通往界碑的路上。

??“以前我們就趴在那個山頭偵察”“這邊來過越境種植的”……

??沿途，凌尚前不時抬手輕點，隨口提一句過往。

??從18歲到62歲，這條路上有他太多回憶。

??23歲那年，就在這條路上，凌尚前左手被毒蛇咬傷，昏死過去。一天后，他在山下醫(yī)院里醒來，左手無名指自此無法伸直?！按魇痔锥即鞑贿M去了。”他舉起彎曲的手指笑笑，“在醫(yī)院住了一天我就回哨所了，輕傷不下火線咯?！?/p>

??過了幾年，也是在這條路上，冒雨巡邏時，一個哨員腳下一滑，順著陡坡疾速下滾，凌尚前伸手去拽，卻被慣性拖倒，兩人一起滑下去10多米，眼見著要跌落懸崖，僥幸被一個樹墩擋住?！皼]有樹墩我們都要掉下去，我心跳得不行，講不出一句話?！绷枭星靶挠杏嗉?。

??巡邊路上，凌尚前指著遠處的山頭回憶過往。

??有人曾估算，每周巡邏兩次，凌尚前在邊境線上走過的路程早已超過3次長征。他熟悉這條路上的地形地貌、溝溝坎坎——這是他為自己選擇的人生之路，在這條崎嶇難行的路上，他走了大半輩子，從青年走到壯年，又走入耳順之年。

??不是沒有機會離開。1989年，鎮(zhèn)里要從哨所選拔一名專武干部，凌尚前把指標讓給了另一名哨員。

??“他是老兵，這次過了機會很少了，我們年紀還小。”“所以你主動放棄了自己的機會？”“在哪里都一樣，都是保家衛(wèi)國?！?/p>

??1992年，縣里要給工作10年以上、表現(xiàn)突出的民兵轉(zhuǎn)干，凌尚前又被選中了。更優(yōu)厚的待遇、薪水近在眼前，家里為他高興，提前殺年豬、辦酒席，熱熱鬧鬧慶祝了一番。但凌尚前去鎮(zhèn)政府當了幾天辦事員，就又回了哨所。

??“接到一個電話，說我一走，哨員也陸陸續(xù)續(xù)走完了。本來8個人只剩下1個人，都南下打工去了。我就回來了?！薄澳惝敃r怎么想的？”“你不守我不守，哪個來守在哨所？不要緊，在哪里都一樣，都是為祖國站崗放哨?！?/p>

??“但我也動搖過?！绷枭星爸鲃诱f。上世紀90年代，村里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之前退哨打工的同伴回來，動員凌尚前跟他們一起出去?！八麄兓貋矶忌w起了房子，我那時一個月收入100來塊錢，他們一個月賺1000多塊，好多的。”

??他說自己“有了點想法”，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心留在哨所。“我們守在這里，別人就不敢隨便過來。為祖國守邊疆，讓群眾能安居樂業(yè)，這就是我最大的收入?！?/p>

??年復一年，凌尚前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身體力行，做出個榜樣給大家看看！讓更多人看到他，能這樣想：“他守得，我為什么守不得？”

??凌尚前在巡邊路上。

??光 榮

??為什么要一直守哨所？為什么要一直走巡邊路？

??為確保每一寸國土都被牢牢管控，確保每一座界碑都無損、位置準確、標識清晰，確保及時掌握邊情、防范走私等違法犯罪活動，確保祖國邊疆安寧。

??2013年，鄰國在邊境修路時，越過我方邊界0.5米，凌尚前當即拍照取證，向上級匯報，后經(jīng)交涉，對方改修退回。

??隨著邊境地區(qū)道路的暢通，有走私分子盯上了這些大小通道。凌尚前帶領(lǐng)哨員配合有關(guān)部門嚴密值守每一處通道。有時候，他們從晚上9點到早上8點能攔下十幾輛試圖走私的車輛。

??也有人找上門塞紅包、送東西。有一年春節(jié)，一個自稱做邊貿(mào)生意的老板帶著幾十斤豬肉、水果找到哨所“慰問”，被凌尚前拒絕。沒過兩天，哨所就在打私行動中抓到了這個“老板”。就是被公安帶走時，沖凌尚前甩下一句：“你笨成這樣才守在這，一個月幾塊錢??？”

??“我覺得光榮。”凌尚前以他平淡的語調(diào)不緊不慢地說，“我在這里為國守邊光榮，你違法違紀發(fā)財沒用?！?/p>

??40多年來，凌尚前妥善處置邊情百余起，上報邊情信息2000多條，帶領(lǐng)哨員配合當?shù)嘏沙鏊?、邊防連隊打擊跨境犯罪活動，哨所無一人參與走私護私。在邊境勘界立碑時，他所守護的這段邊境線基本沒有爭議，國土一寸也沒有少。

??凌尚前30多年前在哨所里種下的“守邊樹”。

??“光榮”——很多次，凌尚前都用這個詞形容自己的感受。但他知道，自己這份工作光榮卻不光鮮。幾十年里，身邊的同伴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守在原地，像塊永不動搖的界碑。

??有一回，凌尚前去附近村里招新民兵，有年輕人跟他說：“我不去哨所，去了會成不了家。”

??還有一回，一個年輕人由父親陪著到哨所報到，說了句“我以為是在鎮(zhèn)上上班才來的”，背包都沒放下，轉(zhuǎn)身就拉著父親回去了。

??有新哨員來哨所睡了一晚，第二天就要下山。凌尚前問他是不是有東西沒帶，要回家取，他說：“我退哨了。”

??上世紀90年代中期，哨員們一周只能吃一次肉——所有人一起分食5斤凍豬肉?！斑@邊不僅寂寞，生活條件也艱苦?！?/p>

??1994年，凌尚前擔任哨所哨長后，常琢磨怎么讓大家能留下來。首先是改善伙食，凌尚前帶著哨員劈山挖土，從石頭堆里一鍬一鎬地挖出一口魚塘，墾出一方菜地，修起羊圈和雞棚。

??但回憶哨所的“養(yǎng)殖史”，凌尚前不禁感嘆養(yǎng)點東西真不容易：“開始養(yǎng)過豬，豬的毛短、皮膚薄，山里蚊子多，叮得豬全身通紅，養(yǎng)不好。后來養(yǎng)羊，羊的毛長，能放到外面，但每次回來毛里都帶著很多山螞蟥，弄得地上到處都是。養(yǎng)魚，挖的魚塘是死水，很多魚養(yǎng)不活，也就塘角魚養(yǎng)成功了?！?/p>

??說起來，他們還養(yǎng)過30只鴿子，可“鴿子愛熱鬧”，受不了哨所的寂寞，紛紛“退哨”，全飛去山下的村莊不再回來。

??上世紀末新世紀初，哨所通了路，凌尚前又發(fā)動哨員們靠人力，把一根根幾百斤重的水泥電桿從山下扛上來，拉起電纜，給哨所通了電。有了電，能用抽水機了，他們又把幾噸重的不銹鋼管材搬上山，鋪設水管，給哨所通了水。

??像建設自己的家一樣，他們一點一滴地改造著哨所。

??年輕時的凌尚前（右一）與哨員們。受訪者供圖

??后來，在軍區(qū)和地方政府的支持下，哨所里修建了配套完善的營房，哨員們的三餐食材也有了專人配送。感受著哨所的變化，高興越來越多的哨員留得下，凌尚前覺得光榮，“我也盡了一份力量”。

??心 愿

??哨所里總是很寧靜。傍晚時候，凌尚前靠在“望家臺”的護墻上向山下望。在黃昏的微光與鳥鳴蟲聲里，群山間的村莊慢慢亮起燈，公路上間或有車駛過。

??同樣的風景看了幾十年，他看著水泥路逐漸連通家家戶戶，村里老鄉(xiāng)們蓋起一幢幢樓房。

??凌尚前打從心底認同：守哨所就是守家園。哨所雖小，卻是保衛(wèi)千家萬戶的前線。在哨所里住了40多年，他覺得“這里就是我的家了”。

??凌尚前站在界碑前。受訪者供圖

??“他對這個工作很喜歡?！逼拮永杼m新說。2018年，經(jīng)有關(guān)方面考核，51歲的黎蘭新也加入天池國防民兵哨所，成為這里唯一的女哨員。對凌尚前來說，哨所更像是家了。

??此前，夫妻倆聚少離多。哨員們每月有4天輪休假，為照顧離家遠的哨員，凌尚前經(jīng)常給同事頂班。一個老哨員算過，他們結(jié)婚30多年，在一起的時間不過3年多。

??凌尚前在哨所巡邏放哨，睡了幾十年集體宿舍；黎蘭新在家既要照顧老人孩子，又要下地干活。

??每年耕地耙田，別人家都有男人去，自家沒有。黎蘭新希望丈夫能抽時間回來幫忙，但希望總落空?！八f這幾天忙，又回不來了。有時候剛回來，接到電話又要回去。”

??兒子出生時，凌尚前在哨所。幾天后，有老鄉(xiāng)路過給他帶了口信，他才知道自己當爸爸了，激動得“想馬上跑步去看一眼”。

??幾年后，女兒出生，他依然在哨所。

??“我女兒說，爸爸就是來去匆匆的客人。我從來沒送過他們?nèi)W校，沒給孩子開過家長會。老人生病住院，我也不能去照顧。”對妻子、孩子和父母，凌尚前感到虧欠。

??“想用他時，他總不在?！蹦贻p時，黎蘭新有過怨言，也流過淚。但在她眼里，丈夫有著頂好的脾氣，是個“有擔當、肯負責”的人。

??“有時候，他會跟我說，覺得很對不起我，讓我干活別著急，別太累。我想來想去，他來哨所也是為了我們的安全，為了保家衛(wèi)國，我就說，你站崗放哨是我跟孩子的驕傲，家里我一個人也能扛下來。”黎蘭新說。

??年過半百時團聚，如今，黎蘭新跟著凌尚前走同一條巡邊路，看同樣的群山和星星。有人說，她前半生為丈夫守家，后半生陪他守國。

??傍晚，黎蘭新站在“望家臺”上向遠處眺望，她的娘家就在山下。受訪者供圖

??這些年，凌尚前受到許多關(guān)注，也獲得過各種榮譽?！皟?yōu)秀哨長”“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全國最美奮斗者”……哨所的榮譽室里，一張張獎狀和證書無聲記錄著他的過往。40多年的堅守，書寫著對家國的忠誠，也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邊疆的生動踐行。2024年，凌尚前又榮獲“全國民族團結(jié)進步模范個人”稱號。

??如今，天池國防民兵哨所已成為當?shù)仡H有影響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每年接待省內(nèi)外參觀踐學團體1500余人次。采訪中，有年輕人前來參觀，聽了凌尚前的故事，臨走前特地找他握手。

??受凌尚前影響，他的家鄉(xiāng)弄湯村300多戶人家中，先后有80多人報名參軍，160多人在鎮(zhèn)上的3個哨所當過哨員。

??每年征兵季，凌尚前都會配合地方武裝部到各村開展動員。他走遍哨所附近的4個村40個屯，以自己的經(jīng)歷和體會，激勵青年投身保家衛(wèi)國的事業(yè)。有村民說，自家兒子從小就敬佩凌尚前，看見他來動員，便報名參了軍。

??“做出個榜樣給大家看看！”曾經(jīng)，這是凌尚前的心愿。“做來做去真的實現(xiàn)了。”他開心地笑起來，又提起少時“保家衛(wèi)國”的初心，“守在哨所里，看到國家安定、人民安寧，這個心愿也實現(xiàn)了，這輩子也值了。”

??問他還有什么愿望？他說沒了，想了想，抿抿嘴，很不好意思地說，希望老家弄湯村岜陵屯能建設成新村，屯里的路能寬一點，方便父老鄉(xiāng)親。

??60歲那年，本該退休的凌尚前向組織申請了返聘。他說哨所就是家，守了大半輩子，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離開。他想繼續(xù)守在這里，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凌尚前、黎蘭新與小孫子在哨所中合影。受訪者供圖

??哨所的角落里，靜靜停放著一輛兒童自行車，那是凌尚前上小學的孫子凌皓恩的。

??孫子是凌尚前和黎蘭新的牽掛。兒媳婦生產(chǎn)時，因羊水栓塞導致大腦受損，從此癱瘓在床。黎蘭新到哨所那年，小皓恩剛兩歲，因為沒人照看，也跟來哨所住了兩年。之后每年放假，他都要回哨所，穿上跟爺爺奶奶相同的迷彩服，跟他們一起去巡邏。

??“他最愛當兵了?！狈粗謾C里小孫子扛著國旗、敬著軍禮的照片，凌尚前的嘴角一直上揚著，“他說，我以后要當兵，如果當不上，就來這里跟爺爺一起守哨所?！保ㄍ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