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報  記者 李燦 王凱藝 通訊員 楊江琦

田萍武(右一)在遠程控制龍門吊。記者賀元凱攝

　　聽聞年貨物吞吐量連續(xù)13年蟬聯(lián)世界第一的寧波舟山港頭一回有了龍門吊女司機，我們被勾起了濃厚的興趣。

　　女司機名叫田萍武，今年25歲，和她看上去剛?cè)岵拿之惽?，她的形象和崗位，也自帶“反差萌”——這位身材瘦小的女孩，平日的工作竟是負責(zé)操控高大笨重的龍門吊。

　　她如何“制伏”這一“鋼鐵巨獸”？滿懷好奇，我們來到田萍武工作的寧波舟山港梅山港區(qū)。

　　遠程控制室科技感拉滿

　　港口大船來往，碼頭物流繁忙。

　　“每一秒鐘，就有一個集裝箱進出我們的港口?！闭憬『８奂瘓F、寧波舟山港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毛劍宏頗為自豪。

　　錯綜復(fù)雜、色彩繽紛的作業(yè)區(qū)里，我們要找的女司機和她的龍門吊又在哪？抬頭張望，很快，我們鎖定了遠處那架20多米高的藍色龐然大物。

　　龍門吊，又稱門式起重機，因為金屬結(jié)構(gòu)像門形框架，主梁兩端還有外伸懸臂梁而得名——畢竟提前做過功課，我們信心滿滿地大步朝目標走去。

　　“那是龍門吊沒錯，可是你們的小田師傅呀，不在那兒！”梅山港區(qū)營運操作部龍門吊班職工、80后“老師傅”葉勇笑呵呵地喊住我們，并指了指身后遠處一棟方方正正的小樓，“那兒有我們班里的遠程控制室，小田就在里頭上班?！?/p>

　　我們滿腹疑團地跟著葉勇來到了辦公區(qū)。瞥了瞥名牌，原來葉勇口中的“遠程控制室”，學(xué)名叫“自動化龍門吊操作室”。

　　“我們港區(qū)有套智能化龍門吊操作系統(tǒng)，集成了視頻監(jiān)控、精確定位、物聯(lián)網(wǎng)等技術(shù)。”葉勇停頓片刻，繼續(xù)解釋，“傳統(tǒng)的龍門吊司機，得長時間呆在幾十米高、面積不到3平方米的駕駛艙里工作，并時刻向下俯身、透過玻璃觀察情況；有了這套智能設(shè)備，就相當(dāng)于把駕駛艙‘搬’到了電腦上。遠程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踏入操作室，科技氛圍感一下拉滿。300多平方米的空間內(nèi)，整齊排列著30多個操作工位，每個操作工位都配有3臺顯示器和一個多功能控制臺。

　　操作工位倒是挺多的，可放眼望去，在崗的操作員卻只有20來個?！半y道人和工位不是一一對應(yīng)的嗎？”我們提出疑問。

　　“你們還真問到點子上了！不過我要賣個關(guān)子，你們可以向小田師傅請教?！比~勇一邊說，一邊把我們往田萍武的座位邊領(lǐng)。

　　雖說操作員都穿著統(tǒng)一工作服，“盯準”小田師傅倒是一點兒也不難——一頭短發(fā)、齊眉劉海、身材嬌小的田萍武，是龍門吊班組400多名職工里第一位女性。

　　抓“鐵娃娃”要高精準度

　　聽說我們此行是來“學(xué)習(xí)”，田萍武有些害羞地低聲說：“不難的不難的，你們看幾遍就懂啦?！笔聦嵶C明，田萍武實在太謙虛。

　　示范環(huán)節(jié)，我們只是看了個大概，就能感受到田萍武的嫻熟：只見她目光在花花綠綠的3個屏幕中來回掃視，同時掌控臺面，手指在或圓或方的手柄和按鍵上有序切換。不到十幾秒的工夫，一個重達30噸的集裝箱就被吊起來。

　　“你們看，其實屏幕上的信息是非常清晰的?！贝藭r，控制臺上又傳來新的指令信號，田萍武點下“接受”按鍵，開始新一輪操作，同時對我們耐心講解：“最右邊的這塊屏幕，我們可以看到集卡剛開進來的全景；中間這塊，是從龍門吊頂部視角，來看下方被抓取的集裝箱四角；最左邊這塊，就是把我們吊裝的全過程，用動畫的形式展示，還能精確顯示抓取的位置和高度等?！?/p>

　　雖然距離遙遠，但只要集卡開進操作系統(tǒng)的監(jiān)控范圍，田萍武就能控制龍門吊的吊具，精確地對準、下落和抓放集裝箱?！昂孟裨凇ネ尥蕖?！”我們說。

　　正說著，最左屏幕彈出一串“異常代碼”和一行“異常信息”：集卡未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準確對位?！斑@就是需要人工馬上介入的情形?！碧锲嘉渚o盯屏幕變化，同時通過操控臺的對講機，實時聯(lián)絡(luò)集卡司機，“你的箱子應(yīng)該往前放置，現(xiàn)在集卡需要后退?！贝胺街匦峦？客戤?，田萍武才繼續(xù)操控，直至任務(wù)完成。

　　“確實很像‘抓娃娃’。不過，我們對精準度的要求要高得多。”田萍武認真地說，碼頭安全無小事，遇到箱位異常、車道擁堵、極端天氣等特殊情況，操作員必須迅速處理，“所以即便是遠程作業(yè)，我們心里的弦也得一直緊繃著?！?/p>

　　“這些多出來的操作工位，又是怎么回事呢？”跟著田萍武摸清了一點門道后，我們便想起了那個“課前小疑問”。

　　“操控港區(qū)60臺遠控龍門吊，只需要不到20人就能操控。剩下的這些工位呢，是用于班組日常遠控培訓(xùn)、設(shè)備調(diào)試和應(yīng)急備用?！碧锲嘉涓嬖V我們，遠控作業(yè)，一人可以“掌管”3臺以上設(shè)備，平均每人每班吊裝260多個集裝箱不在話下。

田萍武(左)在龍門吊上進行實操訓(xùn)練。受訪者供圖

　　期待更多“她”力量

　　經(jīng)過一上午的忙碌，班組午餐時間到了，我們和田萍武聊起了她來到港口工作的初衷：一個小姑娘，怎么想到加入龍門吊班組？既然之前整個寧波舟山港，都從未有過龍門吊女司機，梅山港區(qū)又是如何下決心做出這個“大膽”的決定？

　　“我們其實并沒有對性別設(shè)限，只是在大家以往印象里，龍門吊司機干的既是個體力活，也是個‘膽大活’。尤其上廁所還得從吊機上爬下來、再爬回去。對女性而言，確實不方便。”梅山港區(qū)龍門吊班組負責(zé)人俞立輝不禁感慨，“那樣的工作環(huán)境，說不艱苦是假的。”

　　“我不怕吃苦，體力好還不恐高！”田萍武說，她從云南嫁過來幾年了，丈夫就在梅山港區(qū)的梯口管理崗位工作，總聽他說港口船多、車多、吊機多，就也想來瞧一瞧?！拔也恢雷约菏堑谝粋€女司機，只是看著各項條件都符合，就來試試！”

　　去年6月，看到田萍武來應(yīng)聘時，俞立輝又驚訝又驚喜?！皢栴}不大！既然小田有意愿，我們不如借這個機會，從培養(yǎng)她開始，建立一支自己的‘娘子軍’。”俞立輝說。

　　“第一次爬著扶梯、上到龍門吊駕駛室的時候，我特別緊張?！碧锲嘉渖蠉徟嘤?xùn)的第一課，就是接受傳統(tǒng)龍門吊的考驗。

　　一旁的90后王陸彬，曾是田萍武的帶教師傅之一。他告訴我們，雖然現(xiàn)在碼頭引入了新技術(shù)，大家的工作環(huán)境也有了非常大的改善，但如果沒有實際上機感受過傳統(tǒng)龍門吊的工作場景、工作過程，在后續(xù)遠程操控時，就很難建立明確又直觀的概念，“這一關(guān)過了，才能得心應(yīng)手?！?/p>

　　田萍武開始花大量時間“泡”在機上練習(xí)，眼神越來越堅毅，操作越來越精細，內(nèi)心越來越篤定。今年2月，在順利完成實操考試和理論測試后，田萍武成功拿到了常規(guī)龍門吊操作證。她第一時間把好消息分享給丈夫，“你看，在‘世界第一大港’工作，我也能做到！”

　　“整個寧波舟山港，都在通過數(shù)字賦能，向世界一流強港進發(fā)?，F(xiàn)在，我們對龍門吊司機的要求，更多的其實是在他們面對突發(fā)狀況時，要有穩(wěn)定的心理素質(zhì)和快速的反應(yīng)能力——女性在耐心、細心方面有優(yōu)勢。”俞立輝說，田萍武已經(jīng)起到了帶頭作用，梅山港區(qū)新一批的龍門吊培訓(xùn)班里，又多了5位“準”女司機。

　　“小田師傅能干，我們向她看齊，肯定也能行！”對“田萍武們”來說，龍門吊不再是“鋼鐵巨獸”，而是能托舉自己職業(yè)理想的有力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