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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誦芬 中國航空工業(yè)集團供圖

工作中的顧誦芬 中國航空工業(yè)集團供圖

??顧誦芬，1930年生于江蘇蘇州。求學于交通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前身）航空工程系，1951年畢業(yè)后分配至航空工業(yè)局。1956年沈陽飛機設計室成立，任氣動組組長。1961至1986年，先后任航空工業(yè)沈陽飛機設計研究所副總設計師、總設計師、所長兼總設計師，任殲8、殲8Ⅱ飛機總設計師。1991年，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1994年，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是我國航空界唯一的兩院院士。作為享有盛譽的新中國飛機設計大師，他組織攻克了一系列航空關鍵核心技術，主持建立了我國飛機設計體系，主持研制的型號開創(chuàng)了我國殲擊機從無到有的歷史，牽引并推動我國航空工業(yè)體系建設，極大地支撐了我國航空武器裝備型號研制。

??“回想我這一生，談不上什么豐功偉績，只能說沒有虛度光陰，為國家做了些事情?！?/p>

——顧誦芬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日軍的飛機呼嘯撲向北平二十九軍大營。巨大的爆炸聲中，幾公里外平民區(qū)的玻璃窗被沖擊波震得粉碎。7歲的顧誦芬與鄰居一起四散奔逃。

??“沒有飛機，我們處處受人欺負！”一股熱血涌上年少的顧誦芬心頭。正是這腔熱血，驅使著他少年投身航空工程，青年闖出中國自己的飛機氣動力設計，壯年開創(chuàng)我國殲擊機從無到有的歷史。而今84年過去，“保衛(wèi)祖國領空”的初心仍激越沸騰。

??2021年11月3日，這位九旬老者帶著溫潤的笑容登上了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的領獎臺，臺下掌聲雷動。

“我們必須設計中國人自己的飛機！”

??顧誦芬的辦公室位于北京北苑的一座二層小樓，這里時常有業(yè)內外院士、專家的身影。他神情專注地聽來者講述，簡潔明快地作答。有時，他會不假思索卻準確無誤地從書架上抽取一本書或刊物，翻到某一處，指點給來訪者：“你所說的這里有論述?！?/p>

??的確，翻開這位我國航空領域唯一的兩院院士的人生履歷，就仿佛在閱讀一部新中國的航空工業(yè)史。

??新中國成立之初，航空工業(yè)幾乎一片空白。1951年，航空工業(yè)局成立。飛機生產線雖有蘇聯援助，但設計卻是禁區(qū)?！胺轮贫蛔孕性O計，就等于命根子在人家手里。我們必須設計中國人自己的飛機！”1956年，我國第一個飛機設計機構——沈陽飛機設計室成立，26歲的顧誦芬作為首批核心成員，擔任氣動組組長。這支平均年齡只有22歲的設計團隊面臨的第一項挑戰(zhàn)就是設計我國首型噴氣式飛機——殲教1。

??空氣動力學是飛機設計的靈魂。然而此前，在交通大學航空工程系學習時，顧誦芬只接觸過螺旋槳飛機，兩側進氣的氣動力設計構想國內也無先例?！跋Ｍ欣贤緛韼В緵]有，只能自己硬撐?！眽毫χ?，他跑到北京苦苦搜集材料，又頂著嚴寒在哈爾濱反復實驗，最終出色地完成了這架最大時速850千米飛機的全部氣動參數設定。

??設計我國首型初級教練機——初教6飛機氣動布局，建立亞音速和超音速飛機氣動力設計體系……倏忽30年，他在沈陽走過了人生最有創(chuàng)造力的時光。顧誦芬在實踐中建立的簡潔、高效的飛機氣動力設計方法體系，至今仍被我國飛機設計沿用，他也因此成為中國飛機空氣動力學設計的主要開拓者之一。

??他交出了捍衛(wèi)祖國藍天的答卷——主持設計我國殲8和殲8Ⅱ型戰(zhàn)斗機。1969年7月5日，殲8成功實現首飛，終結了我國不能研制高空高速戰(zhàn)斗機的歷史；1984年6月12日，殲8Ⅱ完成首飛，創(chuàng)造了新機研制的速度紀錄。由此，殲8系列飛機作為我軍20世紀的主戰(zhàn)裝備，服役近半個世紀。

“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也就沒有我個人的一切”

??擇一業(yè)，終一生，顧誦芬對航空報國的執(zhí)著，甚至使他將生死置之度外。

??1969年，殲8首飛成功后，在跨音速飛行試驗中出現了因氣流分離導致的抖振問題。用飛行員的話說，就像“一輛破公共汽車，開到了不平坦的馬路上”。對于引起振動的原因，始終未有定論。在國內沒有試驗設備的情況下，為了徹底解決這一困擾，顧誦芬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要自己上天，觀察后機身流場。”

??“你已經不年輕了，又沒經過專門的飛行訓練，不行！”眾人立即反對。但顧誦芬決心已下，登上了試飛員鹿鳴東駕駛的殲教6飛機。巨大的氣浪和轟鳴聲中，頂住身體負荷，顧誦芬前后3次上天，沉著地觀察著殲8尾翼上毛線條的擾動，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數據。

??試驗成功了！癥結找到了！抖振問題被一舉解決，顧誦芬也因此和鹿鳴東成了“過命”的戰(zhàn)友。

??1986年，顧誦芬從沈陽調任北京，從具體型號設計和研制現場來到航空工業(yè)科技委、中國航空研究院，從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到成為中國工程院首任院士，他離型號似乎遠了，但是離科技發(fā)展前沿更近了。

??這些年里，從北苑的兩層小樓里，他送出了關于中國航空工業(yè)發(fā)展的數十份研究報告、咨詢報告和建議書，中國先進戰(zhàn)機的發(fā)展方案、運20大型運輸機和C919國產大飛機的發(fā)展建議等都曾在此醞釀。

??事實上，在航空事業(yè)耕耘70載，由于國防與航空工業(yè)的特殊性，直至1978年全國科學大會以后，因多次獎勵表彰，顧誦芬的名字才漸漸進入世人的視野。

??在入黨申請書中，他曾這樣寫道：“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恢復和發(fā)展工業(yè)所取得的重大成就，使我深深地體會到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也就沒有我個人的一切。”

“想要能做出新的創(chuàng)造，就要多讀書”

??顧誦芬家學深厚，父親顧廷龍精研國學，其取名即化自晉代陸機《文賦》中的名句：“詠世德之駿烈，誦先人之清芬?！倍δ咳鞠?，顧誦芬也酷愛讀書，并掌握英日俄德四國外語，更練出了過目不忘的本領。他說：“想要能做出新的創(chuàng)造，就要多讀書?！?/p>

??“除了吃飯、睡覺和工作，就是讀書，連睡前洗腳時都在讀。”夫人江澤菲回憶道。

??“每當我在工作中碰到一些技術問題，去找他，他總能立即準確報出來自NASA或AGARD的研究報告編號，一查還真是我要找的內容！”中國工程院院士楊鳳田感到折服。

??老同事孫卿說：“我到了所里，第一次聽顧總講課，他在黑板上寫下一串長長的、復雜的氣動力數學公式，完全憑記憶。我當時就感到驚訝，像他這樣的人，我只在清華見過一次，那就是錢學森?！?/p>

??但顧誦芬從不渲染自己如何偉大和獨特，即便是在《顧誦芬自傳》里也基本都在寫他的同事，寫他那一代航空人。他惋惜殲9總師王南壽一生為國奉獻，卻沒有收獲應有的榮譽；90歲時，他回到沈陽飛機設計研究所，執(zhí)意要到中國航空事業(yè)開拓者黃志千烈士的塑像前悼念。

??顧誦芬總是對年輕人青眼有加。這位新中國的飛機設計大師，先后培養(yǎng)出一位科學院院士、三位工程院院士、兩位型號總指揮、眾多型號總師，使中國在這一重要領域的事業(yè)傳承壯大。

??而今，他更對年輕人充滿期待：“我只想對年輕人說，心中要有國家，永遠把國家放在第一位。”

??（本報記者 楊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