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內蒙古巴丹吉林沙漠，神舟十二號載人飛船返回艙在東風著陸場成功著陸。視覺中國供圖

　　萬里戈壁之上，剛剛著陸不久的神舟十二號載人飛船返回艙，在藍天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搶眼。百米之外，5架直升機剛剛停穩(wěn)，身著橘黃色衣服的空中分隊搜救隊員箭步?jīng)_鋒，奔向返回艙。

　　空中螺旋槳轟鳴，地上車輪卷塵揚。聽到對講機里傳來返回艙的落點位置通報，地面分隊三路“猛士”車隊全速駛向返回艙落點。

　　——這是神舟十二號重返地球后地面大搜救的一個縮影。

　　9月17日，中國空間站階段航天員第一次返回，在太空出差長達3個月的3名航天員聶海勝、劉伯明、湯洪波終于回家了。在大漠深處的東風著陸場，就是他們回到地球家園的第一站。

　　東風接你們回家

　　9月17日上午10時許，伴著螺旋槳旋轉發(fā)出的驟響，5架直升機盤旋起飛，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地面分隊人員出發(fā)了，卷起的塵土飛揚在戈壁公路上。

　　戈壁各個點位，警衛(wèi)人員挺立，搜救回收支援人員檢查裝具嚴陣以待。

　　大家都在等待著一個目標——在太空工作生活了90天的神舟十二號3名航天員聶海勝、劉伯明、湯洪波。

　　這是第一艘返回東風著陸場的載人飛船，是我國載人空間站關鍵技術驗證和建造階段執(zhí)行的第一次飛船返回和航天員搜救任務。

　　中國載人航天工程著陸場系統(tǒng)副總設計師卞韓城說，為了迎接3名在軌長期駐留的航天員安全回家，著陸場區(qū)指揮部把近5萬平方公里的著陸區(qū)域拆分，在著陸核心區(qū)、著陸區(qū)、大范圍偏差區(qū)分別部署了專業(yè)力量、地方緊急動員力量和應急力量三位一體的常急兼?zhèn)渌丫攘α矿w系。確保不論飛船著陸于何處，都可以以最快速度、在最短時間搜索發(fā)現(xiàn)返回艙，完成航天員救援任務。

　　11時左右，3支地面搜索分隊、1支機動搜索分隊和1支搜索回收支援分隊已抵達預定地域。

　　空中，已進入搜索狀態(tài)的飛機已到達指定空域。地面測控系統(tǒng)不間斷運轉，陸、空搜救分隊協(xié)同配合，組成遠近結合、高低互補的無縫搜索回收體系，對返回艙的返回姿態(tài)與位置進行實時監(jiān)控。

　　12時許，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通報，神舟十二號飛船返回艙制動開始。

　　“返回艙與推進艙分離。”神舟十二號飛船即將返回地球。

　　“返回艙出黑障?！睂χv機里再次傳來消息。飛船正沿著預定軌道，向東風著陸場飛奔而來。

　　最早捕獲返回艙蹤跡的，是被稱為黑障“鷹眼”的雷達操作手胡長青，他說，“返回艙進入大氣層時的飛行速度，達到每秒七八千米，要想及時準確捕獲目標，必須穩(wěn)、準、快?！?/p>

　　接到神舟十二號飛船返回艙搜索回收跟蹤測量任務后，胡長青帶領隊員們提前3個月轉戰(zhàn)到荒無人煙的沙漠腹地，在沒有生活保障的艱苦環(huán)境里，練就了精準捕獲的“鷹眼”。

　　“現(xiàn)在通報第三次預報落點?！庇辛烁鞔_的搜索區(qū)域，直升機適時調整待命位置，地面分隊一組迅速向預報落點機動。

　　翻過一座沙丘，再下一個陡坡，“猛士”車隊朝預定著陸區(qū)奔馳。塵土的氣息從車窗外彌漫到車廂內，透過模糊的后窗玻璃，只見戈壁灘上留下一片或深或淺的車轍印。

　　這條顛簸不平的路，甚至不能稱之為“路”，它是一條無人行走的戈壁盲路，是中國的搜救隊員用腳步丈量出來的新路。距離落點越來越近，隊員們也隨著越野車劇烈顛簸，心跳加速。

　　“彈傘艙蓋，開傘。”

　　空中，神舟十二號飛船紅白相間的降落傘緩緩打開，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一道滑落天際的彩虹。

　　測控設備跟蹤結束后，通報第四次預報落點，東風中心從北京中心接過指揮權，指揮員顏飛下達后續(xù)指令。

　　“反推發(fā)動機點火?！?/p>

　　13時30分許，神舟十二號飛船返回艙開始著陸。

　　“砰——”

　　返回艙安全落在東風著陸場西南戈壁區(qū)，巨大的沖擊力在瞬間激起陣陣塵土。

　　“神舟十二號報告，神舟十二號已安全著陸?！?/p>

　　持續(xù)的話音報告，讓所有參試人員的心跟著落了地。

　　3名航天員太空出差90天，終于回到了地球母親的懷抱。

　　首次執(zhí)行航天員搜救任務

　　東風著陸場位于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東部，地處巴丹吉林沙漠和戈壁帶，地域遼闊，人煙稀少。從神舟一號到神舟十一號，東風著陸場一直作為載人飛船氣象備份著陸場。神舟十二號飛船搜索回收任務，是東風著陸場由備份變主場后，首次執(zhí)行航天員搜救任務。

　　卞韓城說，為了以最可靠、最安全、最溫暖的方式迎接航天員凱旋，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的搜索回收分隊早就織好了“天羅地網(wǎng)”，練就了“搜救神兵”。

　　“阿拉善，返回艙出現(xiàn)大范圍偏差，請你指揮搜救分隊就近前往搜索！”聽到指令后，布陣在彈道返回著陸區(qū)的阿拉善民兵搜救力量，即刻往模擬落點區(qū)域奔襲。

　　這是9月14日著陸場全系統(tǒng)綜合返回演練的驚險場景。

　　東風著陸場搜索區(qū)域達數(shù)萬平方公里，有戈壁、沙漠、山地、鹽堿地、梭梭林地、濕地、水域等七種典型地形地貌，難以搜索。如果遇上風、雨、雪、沙塵暴，會更困難。

　　“我們必須充分預想異常天氣、異常地域、異常信息等極端情況，預案多想一層，航天員安全就多一分?！北屙n城說。

　　據(jù)他介紹，著陸場區(qū)指揮部預設了6大類32項極端情況，準備了7種搜救戰(zhàn)法，構建了200多種應急預案，確保任務準備無死角。備戰(zhàn)神舟十二號飛船發(fā)射段應急搜救任務期間，著陸場系統(tǒng)組織了9次動用直升機的搜救訓練。返回段任務準備過程中，他們組織了兩次直升機分隊空中通信聯(lián)調、兩次空地協(xié)同搜救訓練、4次全系統(tǒng)全流程綜合演練。

　　這次任務是我國空間站建造階段第一艘飛船返回，是東風著陸場首次迎接第一批長期在軌駐留的航天員。卞韓城說，只有航天員安全返回、健康出艙，空間站工程后續(xù)任務才能順利進行。

　　17年甘居幕后守護神舟

　　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的搜救隊伍成立于1999年，主要承擔航天器搜索回收和航天員搜索救援任務。成立后的17年，在11次載人航天發(fā)射任務中，因歷次任務均正常返回，他們一直擔負備份任務，甘居幕后守護神舟。

　　“雖然載人航天搜救力量長期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但搜救隊員們仍是爬沙山越風暴，練就過硬搜救本領?！北屙n城說。

　　寒冬，大漠，烈風飛沙，“猛士”車隊疾速穿越無人區(qū)，馳向模擬“神舟”飛船返回艙落點；雪日，高原，坡陡坑深，10名機動搜救隊員冒著嚴重缺氧的危險，踏上海拔4500米地域展開實裝訓練。

　　這是備份時期，東風著陸場航天搜救隊員實戰(zhàn)訓練的場景。

　　2016年6月26日，繞地飛行13圈的長征七號運載火箭搭載的多用途飛船縮比返回艙，在東風著陸場成功著陸，并以其特有的軌跡給地球打了一個“蝴蝶結”。

　　也正是這一次，東風著陸場航天搜救隊員第一次在巴丹吉林沙漠腹地進行搜索回收。年輕的搜救隊員為了穿越這片“死亡之?！?，爬沙山、下草甸，5次冒著生命危險穿越沙漠。

　　在沙漠行車，如果發(fā)生事故，輕則翻車，重則亡人。

　　搜救回收分隊隊長杜運新告訴記者，為了練就過硬的心理素質和駕駛技術，駕駛員們先下5米的坡，再下10米的、20米的、30米的，最后下300米的坡，循序漸進，一步步克服心理恐懼，提高沙漠駕駛本領。從有人區(qū)駛入無人區(qū)，從渴望返回有人區(qū)到適應無人區(qū)，搜救隊員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駐訓生活。

　　至今他對那段日子記憶猶新：一次綜合演練，沙漠里刮起了沙塵暴，沒有帳篷，他們就拿停機坪的帆布往身上一裹，十幾個人扎堆兒，就這樣過了兩天，身上都是汗水和沙子……

　　隨著空間站階段長期駐守、隨時備份應急的需求，阿木古郎的四子王旗著陸場退出歷史使命，東風著陸場經(jīng)歷幾十年的醞釀，從備份到主場，終于站上歷史舞臺。

　　9月17日這天，地面分隊到達預定地點后，迅速建立后送通道，并開展現(xiàn)場外圍警戒。五星紅旗隨風招展。

　　“你們好，要開艙了，請注意一下！”在返回艙門口，開艙手馮毅對艙內的3名航天員說。

　　“好的?！甭櫤俚穆曇魪姆祷嘏搨鱽怼?/p>

　　隨著艙門緩緩推開，眾人翹首以盼，3名航天員逐一出艙。

　　“歡迎回家！”這是馮毅代表國人對凱旋英雄的問候。

　　將航天員從艙門“搬運”到椅子上，隨后生理數(shù)據(jù)采集、健康體檢、生活護理依次進行。

　　與此同時，艙內狀態(tài)確認、信標狀態(tài)檢查和回收主傘工作有序進行。返回艙平穩(wěn)吊裝至平板車上，等待轉運至指定地點。

　　伴隨著直升機的再次轟鳴，3名航天員踏上了回歸家園的新航程。

中青報·中青網(wǎng)記者 邱晨輝 通訊員 鄭偉杰 王茄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