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阮蓓茜

　　通訊員 楊政 陳思筍 　　

　　最后一次村“兩委”會議、最后一個心愿、最后一段人生旅程……

　　何小川，這位拋下千萬元資產(chǎn)、不顧身患癌癥、一心帶領(lǐng)鄉(xiāng)親奔致富的好“村官”，把自己的大半生和最后的一刻，都獻給了掛簾村。

　　2009年12月21日病逝之后，家人遵照他的遺愿，將骨灰撒在村里的最高處。

　　鄉(xiāng)親們含淚說，小川為大家辛苦一輩子。

　　這座大山，這個村子，都會永遠記住小川?！　　　　　　　?/p>

　　“讓村民早日搬進新房、過上好日子”

　　——何小川的最后一次村兩委會議

　　2009年12月17日，三門縣掛簾村的新村建設(shè)開工了。

　　掛簾村的未來藍圖向村民們展開：坐擁青山綠水，一溜溜全是3層樓的樓房，村口的大路寬20米……

　　奠基儀式現(xiàn)場，80歲的何金葉拎著水壺，三步一歇地趕到工地上，想給何小川倒杯熱茶：“多虧小川，我們才可以實現(xiàn)幾輩人的夢想，過上今天的好日子?！?/p>

　　老人不知道，何小川此刻正躺在醫(yī)院病床上，已無法走動。奠基儀式一結(jié)束，村干部趕到醫(yī)院，將現(xiàn)場錄像放給何小川看?？粗麓宓旎臒狒[場面，他笑了，兩行熱淚從臉頰上悄然滑落。

　　開工前一天，為了能回村看看，五六天沒有進食的何小川，強迫自己喝下半碗粥。他對家人說：“你們看，我身子還行的?！钡€是被醫(yī)生勸阻了，因為小川目前的身體狀況，受不了一路顛簸。醫(yī)生痛心地說，如果不那么折騰，能安心靜養(yǎng)，何小川的病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嚴重。

　　癌癥復(fù)發(fā)兩年多來，何小川在醫(yī)院進出不下10次，一次次地從醫(yī)院“逃走”，一次次地暈倒被送回來，無論怎么勸都不聽。他總說：“我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p>

　　一天夜里，老伴見小川在抹眼淚，何小川說：“要是能讓我再活3年，看著村里人全住進新房子，我就真正安心了?！?/p>

　　兩年前，何小川被查出身患晚期癌癥，但就在這一年，掛簾村被確定為地質(zhì)災(zāi)害點，必須整村搬遷。為了讓村民早日搬遷，何小川抱病奔波，殫精竭慮，甚至昏厥在工地上。 

　　“新村開工建設(shè)那一天，你們一定要告訴我，我要回村里?！弊≡浩陂g，何小川對前來探望自己的村民，總不忘囑咐這么一句。

　　去年12月15日上午，何小川叫人把村兩委干部請到病房，開了他參與的最后一次村兩委會議。

　　“新村馬上就要動工，我放心多了。”身體極度虛弱的何小川，一字一字地說，“但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接下來，你們一定要多聽村民想法，跟村民打成一片。無論做什么事，一定要讓村民感到舒心?？傊痪湓挘尨迕裨缛瞻徇M新房、過上好日子……”

　　“落葉歸根，讓我回掛簾吧”

　　——何小川的最后一段人生旅程

　　何小川回村了。

　　新村動工的當晚，心愿已了的何小川再一次深陷昏迷。幾天前，他清醒時曾告訴兒子何建華：“落葉歸根，讓我回掛簾吧?！?/p>

　　去年12月21日下午，家人和醫(yī)生商議后，決定遵照何小川的交代，送他回到高山之上的掛簾村?！　?/p>

　　消息傳來，40多名村民、鎮(zhèn)干部立即趕到醫(yī)院迎接。村里最年長的99歲老人何昌浪和留在掛簾的所有村民，自發(fā)聚集在村口的老樟樹下，佇立在寒風(fēng)中等候。在他們心里，誰也不想失去一位這么好的村官。

　　下午3時20分，車子載著生命即將消逝的何小川，緩緩開進村子。車子在村口停下來，小川被抬往家里，人們像潮水般圍上去，長長的隊伍，匯成一條悲痛的河流。他們千呼萬喚，想把小川的生命呼喚回來。

　　33年前，何小川在鄉(xiāng)親們的呼喚聲中回來了——

　　那時，村民向即將被提拔為岙口苗圃場黨支部書記的何小川懇請：“小川啊，你對村里的情況熟悉，村里人都想你回來當村干部?！?/p>

　　土生土長的掛簾人何小川，毅然放棄當國家干部的機會，帶領(lǐng)村民修起了第一條通往外界的機耕路，讓家家戶戶告別煤油燈，用上了電……可何小川意識到，村里想徹底告別一窮二白的日子，必須要出去闖。1986年的秋天，他告別鄉(xiāng)親，進城辦廠。

　　14年前，何小川在鄉(xiāng)親們的呼喚聲中又回來了——

　　那時的何小川已是資產(chǎn)上千萬元的企業(yè)家，掛簾村民還在靠種番薯維持生計，找不到更好的出路。大家又一次向何小川提出不情之請：“小川，你回來當村委會主任吧，幫大家一把！”

　　一個星期后，何小川放下蒸蒸日上的企業(yè)，又毅然返回掛簾，住進了漏風(fēng)的老屋。那一年，已58歲的他說：“辦廠10年，我已經(jīng)不缺錢了，但村民們的日子還那么苦。不答應(yīng)村民們的請求，我會愧疚一輩子?！?/p>

　　就這樣，他又一次當上了出差都要自己掏錢的村委會主任，而這一干就是13年。

　　3天分好田，2個月接通自來水，7個月把機耕路筑成水泥路……這位千萬富翁與村民們一起揮鋤頭、挑石子，帶領(lǐng)村民修公路，建茶園，實現(xiàn)了全村脫貧。連續(xù)4屆，何小川高票當選村委會主任。

　　但是今天，鄉(xiāng)村們再也呼喚不回何小川了。

　　“在群山之巔，何小川守望著家鄉(xiāng)?！?/p>

　　——鄉(xiāng)親們心中的何小川沒有“最后”

　　回到家鄉(xiāng)55分鐘后，何小川平靜地走了，離開聲聲呼喚他的父老鄉(xiāng)親。

　　全村人簇擁在屋里屋外，久久不愿離開。

　　那一夜的掛簾村，寒風(fēng)呼嘯，如泣如訴。

　　在病情惡化昏迷之前，何小川早就叮囑家人：“我死后，喪事一切從簡，骨灰就撒在坦里崗?！?/p>

　　家人明白，鄉(xiāng)親們也明白，因為在坦里崗上，有何小川與村民曾在這里手扛肩挑開墾出來的大片茶園。

　　12月25日，掛簾村民與何小川告別。

　　早上5時50分，下雨，平時只有幾十人在家的掛簾村一下涌來上百人：在外工作的村民，無論路程遠近，都趕回來了；出嫁的姑娘攜夫牽子趕回來了；鄰村的村民也聞訊趕來了……

　　他們忘不了：那通往掛簾的平坦大道，掩埋著何小川多少深深淺淺的腳??；那蒼綠滴翠的茶園，滲透著何小川多少辛勤勞作的汗水……

　　他們忘不了：老人生活沒有著落，是何小川掏錢救濟；村民家里遭遇火災(zāi)后沒米下鍋，是何小川挑著米送到家門口；村民生病住院沒有醫(yī)藥費，是何小川幫著墊付……

　　小川走了，他未竟的心愿也就成了大家共同的心愿。為了讓掛簾村民能早日住進新村，嘉興學(xué)院出資40萬元，為掛簾設(shè)計方案；三門縣建設(shè)規(guī)劃局派技術(shù)人員免費指導(dǎo)新村建設(shè)；縣供電局承諾把電免費接到百姓屋檐下…… 

　　小川走了，沒有驚天動地的偉業(yè)，沒有豪言壯語的表白，可他樸實無華的奉獻精神震撼了每個人的心，在百姓心中鑄起了一座永恒的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