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時間:2017-04-29 20:59 | 來源:北京青年報 2016年07月08日 星期五 | 查看:1492次
《希特勒與德國人》 (美)埃里克·沃格林 著 張新樟 譯 上海三聯書店 2015年8月
◎陳增爵
對于在第三帝國時期的民族經歷保持長時期的沉默,是否一種不誠實?將納粹集中營的罪惡視作一面鏡子,照出法西斯魔鬼的猙獰面目,也照出當年屈從于希特勒的邪惡體系,每天得體地工作著的“你和我”,是對德意志民族苛刻的拷問?還是呼喚靈魂進行贖罪的皈依?《希特勒與德國人》自始至終,散發(fā)著德國哲學傳統(tǒng)那強烈的思辨氣息。
德裔美籍哲學教授埃里克·沃格林的這本書,是1964年他在慕尼黑大學所作系列講座的講稿。這一講座當時就引發(fā)爭議,甚至有人為此對他的人身安全進行威脅。并不奇怪,直到1946年,大部分德國人還認為納粹的國家社會主義是一個好的理想,只是被執(zhí)行壞了。甚至在1950年代,“要不是戰(zhàn)爭的話,希特勒也許會成為德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政治家之一”,這種觀點還有不少德國人認可。
《希特勒與德國人》勾畫了希特勒邪惡的魔鬼形象,同時又去神秘化,解除了希特勒的“魔性”。 作者剖析希特勒的人品——平庸、固執(zhí)、缺乏教養(yǎng),一意孤行的小市民品格;他評判希特勒令人無法輕視的實踐能力,與令人鄙視的非理性之間的奇怪分裂;他指出希特勒“唯一的真正過人之處,在于為了自己的目的,巧妙地利用了政治機會”。 沃格林由此認定:對德國人來說,這個魔鬼并非是個不可解釋的引誘者。就這樣,作者的凝視對象由希特勒轉向那數百萬投票支持他的人,以及納粹時期那些心甘情愿追隨他們的元首的“奇怪的邊緣人物”。他的筆觸開掘的,是希特勒與德國人之間的聯系。那段歷史令德國人最初回顧時,產生了強烈的戰(zhàn)栗感??墒牵瑧?zhàn)栗感會轉變,用當年的“糊涂”來搪塞、推諉,逐漸演變?yōu)槭虏魂P己的超脫感。沃格林質問的,就是德國人從戰(zhàn)栗到超脫之間的改頭換面。
作者將當年德國的上層階級列為清算對象,他們都跟納粹政權的罪惡和愚蠢有著牽連和糾葛??墒堑蹏罎⒑?,這些有聲望的階層居然用超脫感掩飾自己,不愿承認,他們知曉當年罪惡的瘋狂,一旦承認了,就意味著暴露自己的罪孽?!断L乩张c德國人》認定:倘若造成暴行的精神結構不得到清算,那么德國社會就不可能發(fā)生令人信服的改變。沃格林教授凝視那段歷史,對德國小市民的氣質、精英階層的思想墮落,包括宗教徒的信仰喪失,一一批判。他提醒世人:當年對波蘭人民進行大屠殺,旨在滅絕波蘭人,為德國擴展生存空間的那支突擊隊,其成員的五分之一是天主教徒。然而德國天主教沒有一位代表“告訴那些仍然幸福地待在教會中的黨衛(wèi)隊成員說:人,是不允許殺人的?!?/span>
《希特勒與德國人》引經據典。書中從政治學視角闡述“統(tǒng)治者”,所調遣的史料是查士丁尼大帝的政權觀三因素:權力、理性和精神。統(tǒng)治者作為社會代表:他必須擁有權力,是最高統(tǒng)帥;他必須是一個有宗教性良知的人;他必須是信仰的護衛(wèi)者。盡管希特勒擁有的權力意味著極高的效率,可他卻是個喪失良知和理性的精神的分裂者,居然將這樣的人推上統(tǒng)治者之位,那么作為社會精英的德國上層的精神結構,無疑是可鄙的。作者還分析了希特勒時期的德國民主,他特別喜歡馬克·吐溫的一句話,即民主要以三個因素為基礎——“言論自由,良心自由,以及既不利用前者也不利用后者的審慎?!彼J為,即使在1964年,聯邦德國已經擁有了言論自由和良心自由,可不利用前者也不利用后者的審慎,則非常不足?!爸灰@個第三因素還有欠缺,民主制就無法運作?!?/span>
沃格林教授的這些觀點,在希特勒的《我的奮斗》重又在西方印制出版的今天,更有極為可貴的思想價值。
(編者注:原文標題為《當《我的奮斗》在西方再版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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