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林衛(wèi)光

圖為《阿姆斯特朗的船與人》史書中水手墓碑的圖片（倒塌前）。 戚勇強供圖

圖為刻有水兵名字的墓碑。 戚勇強供圖

圖為《阿姆斯特朗的船與人》史書中關于北洋水師在紐卡斯爾接收軍艦的記載。 戚勇強供圖

圖為華僑在紐卡斯爾檔案館查到的墓地購買記錄，綠框內(nèi)文字寫明購買者來自清政府。 戚勇強供圖

圖為紐卡斯爾有關部門的證明信，有5座墓碑的編號和人名。 戚勇強供圖

　　【特別關注】

　　紐卡斯爾位于泰恩河畔，是英格蘭北部的政治、商業(yè)和文化中心，由于曾經(jīng)聲名遠播的造船業(yè)，與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洋務運動結(jié)下一段不解之緣。位于該市西北郊外的圣約翰墓園，至今存有北洋水師水兵的墓碑，是這段歷史的最好見證。

　　然而，長期以來，這些墓碑鮮為人知，年久失修，破敗不堪。今年，一名中國留學生的一組圖片，重新打開了這段塵封多年的歷史記憶，引起國內(nèi)有關部門和在英華人對這些墓碑的關注。在各界共同努力下，這些見證中國“師夷長技以制夷”歷史的墓碑將得到修復。

　　病逝英國的北洋水師水兵

　　在圣約翰墓園中可以看到，兩座黑色大理石碑上鐫刻著醒目的漢字：“大清故勇福建福州府侯官縣陳受富之墓”“大清故勇福建福州府閩縣陳成魁之墓”。他們與其他墓碑相背而立，東望大海，遠眺逝者的故鄉(xiāng)。另外，還有三座墓碑已經(jīng)倒塌，多年來一直字面朝下伏倒在地，工程人員在最近的初步清理中，已經(jīng)把碑面翻轉(zhuǎn)過來。

　　這些墓碑埋葬的正是當年的北洋水師官兵。洋務運動期間，他們到紐卡斯爾來接收北洋艦隊訂購的軍艦，卻不幸在英國因病去世。他們分別是：清光緒七年（1881年）前來接收“超勇”和“揚威”兩艘巡洋艦的袁培福和顧世忠；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接收“致遠”和“靖遠”兩艘巡洋艦的陳受富、陳成魁和連金源。清宣統(tǒng)三年（1911年），海軍名將程璧光率“海圻”號巡洋艦前往英國參加英王喬治五世加冕典禮時，專程前往圣約翰墓園吊唁這五位水兵。

　　參加此次修復工作的英國北部華人企業(yè)家協(xié)會（NBCEA）會長戚勇強11月30日在接受光明日報記者采訪時表示，他在紐卡斯爾當?shù)夭樵兊降囊槐久麨椤栋⒛匪固乩实拇c人（1880-1918）》的英文史書，詳細記載了這段歷史。阿姆斯特朗勛爵是當時在英國叱咤風云的造船業(yè)巨頭，他的船廠負責制造北洋水師訂制的軍艦。李鴻章來英國拜見女王前，要先與阿姆斯特朗勛爵會面。

　　2015年6月，CCTV新聞頻道推出了5集紀錄片《甲午》，紀錄片第二集《甲午·龍騰》里也介紹了這段鮮為人知的歷史：1881年春天，200多名裝束奇特的清國水兵到達了紐卡斯爾市，等待接收“超勇”和“揚威”兩艘巡洋艦，但由于工期延誤，200多名水兵在紐卡斯爾停留了3個多月。在此期間病逝他鄉(xiāng)的中國水兵，被安葬在圣約翰公墓。

　　中國留存海外的珍貴文化遺產(chǎn)

　　然而，在過去的100多年間，這些墓碑早已沒入歷史的煙霧中，并沒有引起足夠關注。令人慶幸的是，一名中國留學生的愛國舉動，改變了這些墓碑的命運。

　　今年5月，一名在英國皇家藝術學院攝影系留學的中國博士生，前往圣約翰墓園拍攝，并希望祭奠一下園中的水兵墓。這名學生是遼寧丹東人，家鄉(xiāng)就是甲午戰(zhàn)爭中大東溝海戰(zhàn)的事發(fā)地，所以從小就對這段歷史比較關心，后來從CCTV的紀錄片《甲午》里得知了這5座水兵墓?？吹剿沟钠茡p狀況后，他將情況通過網(wǎng)絡發(fā)布，引起了國內(nèi)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在英國的華人華僑也自發(fā)組織起來，熱心參與墓地保護工作。

　　在這項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負責的修繕項目中，戚勇強所在的英國北部華人企業(yè)家協(xié)會扮演了非常重要的配合角色。戚勇強告訴光明日報記者，在得知水兵墓有關情況后，他和協(xié)會同事第一時間到紐卡斯爾市政府查詢資料，了解當?shù)胤ㄒ?guī)條例，并聯(lián)系英國當?shù)毓こ剃?，準備修復事宜?/span>

　　戚勇強2001年來到紐卡斯爾讀書，然后留在當?shù)亟?jīng)營物流業(yè)。他說，協(xié)會一年前剛剛成立。以前以個人之力難以完成如此復雜的工作，現(xiàn)在有了集體的力量，他希望協(xié)會能配合國內(nèi)有關部門做好這項意義重大的工作。

　　戚勇強向光明日報記者提供了紐卡斯爾有關部門出具的一封證明信，信中清楚寫明五個墓碑的編號和墓主姓名，并稱“這些墓地均為中國政府所購買”。他還提供了紐卡斯爾檔案館查到的關于水兵墓的購買記錄，記錄上清楚地顯示，墓地購買者為“Chinese Government”（中國政府）。這些珍貴的資料證明，圣約翰墓園中這些中國墓地是100多年前清政府出資為五位水手興建，證明這五座墓地是中國留存海外的珍貴文化遺產(chǎn)。

　　一個有情感、有溫度的舉動

　　中國有關部門和在英華僑珍視歷史、不忘前人的舉動，也引起了紐卡斯爾有關部門的贊賞和支持。戚勇強介紹說，圣約翰墓園建于1856年，里面也有不少英國和紐卡斯爾當?shù)孛说哪贡?，但是由于缺乏維護，很多都已經(jīng)倒塌。2015年，英國文物保護部門把該墓園確定為二級文物保護單位。戚勇強和協(xié)會同事奔走于紐卡斯爾市政府、檔案館、墓園管理部門、工程公司的舉動，也感動了當?shù)厝?。他們對戚勇強說，中國政府修繕水兵墓的工作，必將在當?shù)仄鸬健鞍駱幼饔谩保苿邮ゼs翰墓園中其他墓碑的修復。

　　2016年9月底，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代表、英國北部華人企業(yè)家協(xié)會代表一同前往墓園考察，聘請英方修繕工程機構(gòu)對水兵墓進行了初步清理勘察，并評估了墓碑保存狀態(tài)。各方對修繕工作初步達成一致意見，提出了本次保護工程所應遵守的基本原則：圣約翰墓園北洋水師水兵墓的修繕應符合英國當?shù)剡z產(chǎn)保護的程序與原則，并符合《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2015）中“不改變原狀”“最低限度干預”與“使用恰當?shù)谋Ｗo技術”原則，另外，修繕工程應保證質(zhì)量，確保文物安全，并應考慮工程完成后的維護工作?！?/span>

　　2016年11月30日，作為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首個海外項目，英國北洋水師水兵墓修繕公募項目在國內(nèi)啟動。有關人員表示，“這是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開展的第一個海外公募項目，也是一個有情感、有溫度的項目。”

　　戚勇強告訴記者，目前，在英國北部華人企業(yè)家協(xié)會的協(xié)助下，英國設計施工方正在緊鑼密鼓地編制修繕設計方案。由于紐卡斯爾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雨季，氣候濕冷，現(xiàn)在展開修復工作容易對墓碑造成二次損害，因此相關工作將在明年春天展開，希望能用修繕好的墓碑來祭慰那一縷飄在異鄉(xiāng)的前人之魂。 

　?。ū緢髠惗?2月1日電 本報駐倫敦記者 林衛(wèi)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