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近朱

一個秋風颯颯的下午，跋涉萬里的紅軍來到甘肅哈達鋪。在一個鐵匠鋪旁邊的郵局中，毛澤東看到一張過期的《大公報》，短短的新聞稿，透露出陜北革命根據(jù)地的存在。毛澤東欣喜地斷定，紅軍找到了“落腳點”，并作出“到陜北去”的決策。那一年，正是1935年9月。那一刻，毛澤東激情澎湃，寫下了《七律·長征》，抒發(fā)了“萬水千山只等閑”“三軍過后盡開顏”的豪邁情懷。

　　次年十月，紅軍會師陜北。對于兩萬五千里征程，毛澤東曾總結其意義與結果：“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薄伴L征是以我們勝利、敵人失敗的結果而告結束。”

　　而今，八十年過去了，偉大的長征也以多種方式、多元載體銘刻在世人心中。其中，作為“國家名片”的郵票，也在方寸天地間展現(xiàn)著萬里長征的悲壯與輝煌，成為彌足珍貴的紀念。

　　郵花記錄歷史事件

　　革命戰(zhàn)爭時期發(fā)行的郵票，是珍貴的歷史遺存。

　　1934年10月，在國民黨軍隊五次圍剿中，紅軍涉過于都河，戰(zhàn)略轉移，萬里長征邁開了歷史性的第一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雛形，曾在江西瑞金設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郵政總局。當年，蘇區(qū)郵政所發(fā)行的郵票，囿于當時的困難條件，發(fā)行量不大，存世量極少。在紅軍長征之際，紅軍家屬不舍得毀掉郵票，便進行隱藏。因此，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在一個農家的舊家具抽屜底板上，曾發(fā)現(xiàn)貼有整版的蘇區(qū)郵票（見圖①）。這些珍貴的遺存，是紅軍長征前后的一個歷史見證。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郵政部門更是多次以“長征”作為重要主題，在郵票上再現(xiàn)這一偉大壯舉，將這個被作家魏巍詩意地譽為“地球上的紅飄帶”，緊緊系在了郵票的方寸之間。

　　1956年，中國人民郵政發(fā)行郵票紀念長征勝利20周年。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第一次發(fā)行以“長征”為主題的紀念郵票。兩枚郵票以兩幅名畫作為郵圖，將萬里長征中的慘烈戰(zhàn)斗和艱苦跋涉作了動人的表現(xiàn)。第一枚郵票采用1951年李宗津創(chuàng)作的油畫《強奪瀘定橋》（見圖②），表現(xiàn)長征途中一場震驚中外的激戰(zhàn)場面，深沉的單色基調烘襯出悲壯的歷史氛圍。第二枚郵票采用了黃丕星創(chuàng)作的版畫《過雪山》，畫境以皚皚白雪為基本色調，線條鏤刻得遒勁有力，體現(xiàn)出山體崖巖的堅實和紅軍跋涉的艱辛，生動表現(xiàn)了毛澤東所描寫的“更喜岷山千里雪”的豪邁氣概。

　　此后，在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60周年、70周年、80周年以及重要的歷史節(jié)點，郵政部門多次發(fā)行紀念郵票。這些郵票在選題上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將長征中重要的歷史事件和重大戰(zhàn)事作為郵圖，再現(xiàn)長征的偉大壯舉和征戰(zhàn)奇跡，回顧了歷史，也留住了歷史。

　　作為長征偉大的轉折點，1935年1月召開的遵義會議，意義非同尋常。以此為題，郵政部門多次發(fā)行郵票以示紀念，它也成為紀念長征的郵票上不可或缺的主題。

　　1960年，為紀念遵義會議25周年，中國人民郵政發(fā)行了兩枚紀念郵票。第一枚郵票，以遵義會議會址作為圖案（見圖③）。作為革命圣地，這個會址見證了長征途中一個里程碑式的歷史事件。第二枚郵票表現(xiàn)了遵義會議之后由毛澤東指揮的一場戰(zhàn)斗——搶渡金沙江。郵圖采用了畫家張漾兮和莊子曼合創(chuàng)的油畫《巧渡金沙江》（見圖④），江聲與戰(zhàn)聲交響，急濤和沖鋒同步，浴火鏖戰(zhàn)的煙塵，滿溢于方寸畫幅之間。面對這枚郵票，令人油然憶起毛澤東“金沙水拍云崖暖”那句充滿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詩句。

　　在紀念遵義會議30周年的郵票上，最醒目的是單獨發(fā)行了毛澤東1949年以后的標準肖像，表明了遵義會議重要的歷史性決定：確立毛澤東的領導地位。此外，這套郵票還將長征中的“婁山關大捷”場景納入圖案——采用彭彬的油畫《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以表現(xiàn)從遵義開始的新的長征充滿希望的前景。

　　在1985年發(fā)行的紀念遵義會議50周年的郵票上，除以會議舊址作為郵圖外，另一枚郵票內容也與長征相關，即刻畫了“紅軍勝利到達陜北”的情景。應當說，紀念遵義會議郵票總與長征這個大主題相關聯(lián)，這是歷史事實，也闡發(fā)了遵義會議所確立的正確路線是引領長征走向勝利的保證。

　　方寸再現(xiàn)萬里征程

　　歷年來，在紀念長征勝利的郵票中，微型的郵圖上多次再現(xiàn)了萬里長征的征程。例如紀念長征勝利70周年之際，中國郵政發(fā)行的四枚郵票和一枚小型張，完整刻畫了跋涉萬里的長征途程。

　　第一枚郵票是“送別”（見圖⑤），在畫家靳尚誼的筆下，沉郁的油畫色調表現(xiàn)了蕭瑟秋風今又是，于都河上暫惜別的情景，一派征途漫漫前程可期的悲壯氣象，溢于方寸天地之間。

　　第二枚郵票表現(xiàn)的是“遵義會議”，郵圖選用了彭彬的油畫新作。畫面擷取了會議結束后的一個感人情景——以毛澤東為首的黨和軍隊領導人緩緩步出會場，紅軍與群眾站在門前，等待著歷史性的偉大轉折時刻的到來。

　　第三枚郵票采用了劉國樞的油畫《飛奪瀘定橋》。這幅創(chuàng)作于1959年的油畫，是繼李宗津同題材油畫之后，從新視角再創(chuàng)作的一幅經(jīng)典作品，氣勢宏大，險驚天地，堪為革命傳統(tǒng)教育題材的經(jīng)典之作，曾被選入教科書。

　　第四枚郵票“過草地”，也選自一幅油畫。畫家張文源曾有過重走長征路的經(jīng)歷，畫面中，他將沼澤隱險的環(huán)境加以真實地再現(xiàn)，雖見碧綠水草覆蓋四野，但紅軍每一步履都是在用生命丈量長征的每一里程。

　　第五枚郵票是選用一幅長3.6米、寬2.1米的巨幅油畫“大會師”為圖（見圖⑥）。這個恢弘激揚的大場面，使郵票設計者采用了郵票尺幅中最大的形式，也就是將其微縮在長8厘米、寬5厘米的郵票小型張的空間之中。這幅油畫，由李寶林和周順愷于1976年合作而成。畫面上，紅旗招展，三軍歡騰，百姓雀躍，蔚為壯觀的會師場面，為長征的偉大勝利畫上歷史性句號。自此，黨中央與中國工農紅軍落腳陜北，歷經(jīng)延安十三度春秋，最終迎來了新中國的曙光。

　　今年十月，正值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在隆重紀念的熱潮中，中國郵政將再次發(fā)行六枚紀念郵票以承載長征精神。第一枚郵票“長征出發(fā)”，表現(xiàn)了紅軍告別蘇區(qū)、渡涉于都河的場景——樹下，紅軍與鄉(xiāng)親依依惜別，一步一回頭，情悲志壯；河上，舟楫為橋已遙向對岸，喻示一個偉大的戰(zhàn)略轉移就此開始。第二枚郵票“遵義會議”（見圖⑦），通過對在場的以毛澤東為首的黨的主要領導人周恩來、張聞天、朱德等人精神狀態(tài)的刻畫，烘托出這一歷史事件的重大意義，氣氛嚴肅而樂觀。第三枚郵票“四渡赤水”（見圖⑧），通過展現(xiàn)紅軍激戰(zhàn)赤水河的場景，體現(xiàn)了毛澤東“四渡赤水出奇兵”的偉大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思想，這是長征途中一次重大的勝利。第四枚郵票“過雪山草地”（見圖⑨），這是萬里長征中與自然環(huán)境搏戰(zhàn)最艱苦的時刻，郵票以富有動感的畫面，刻畫了紅軍于風雨之中過草地的艱難跋涉。第五枚郵票“勝利會師”，畫面上紅旗如云，獵獵生風，紅軍會師陜北、凱旋場面壯觀宏大。第六枚郵票“緬懷先烈，不忘初心，走好新的長征路”（見圖⑩），在黨旗和軍旗掩映下，紅軍隊伍如鋼鐵長城，鑄造歷史，面向未來，詮釋了長征精神的現(xiàn)實意義。六枚一套的紀念郵票，將長征的征程和現(xiàn)實意義概括在了“國家名片”的方寸記錄之中。

　　在紀念長征勝利80周年的前夕，中國郵政還發(fā)行了紀念郵資明信片——圖案選用紅軍三大主力會師之地甘肅會寧新建的一座雕塑——三支步槍、三個紅軍頭像和一炬紅五星、一條紅飄帶構成一座宏偉的紀念雕塑，矗立在會寧會師之地，標示著人們對于偉大長征的永久紀念。

　　歷數(shù)歷年發(fā)行的以長征為主題的郵票，萬里長征的偉大史實在方寸天地間真實形象地得到權威表達，這些記錄在方寸之間的長征史跡，不啻為一個在多年時光中形成的關于長征革命傳統(tǒng)的形象畫廊。

　　畫境盡顯中國風范

　　在新中國郵政長達近七十年的歷史進程中，各時代呈現(xiàn)出不同的郵票設計風格，包括對長征這一主題也作了富有特色的藝術表達。

　　從選取郵票圖案的思路上看，長征主題的郵票，多以宏大敘事的理念作為藝術構思的基礎。因此，幾乎全部郵票均采用不同時期的油畫作品為郵圖。這一選擇主要基于油畫特殊的藝術功能，其特點與優(yōu)勢就在于以大型篇幅、飽滿色彩進行紀實與寫實，這使它往往成為重大歷史題材在藝術表達上的首選載體。

　　多年來，“長征”一直是油畫創(chuàng)作關注的主題。無論是事件還是人物，無論是動態(tài)的戰(zhàn)斗還是靜態(tài)的會議，無論是千山的雄峙還是萬水的險急，長征的壯舉與細節(jié)，在油畫上皆能表達得真實生動、扣人心弦。從中也彰顯出中國油畫風格在新中國近七十年進程中的傳承、衍化與發(fā)展。

　　作為尺幅微小的方寸郵票，大場面油畫的步入，須適應郵票自身特點。這是郵票設計上一個值得探討的課題。如果說，近年來以還原油畫本真為原則的郵票，或難免有畫面不夠清晰之虞；那么回望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同樣選用油畫，但采用單色雕刻版的設計，如“搶奪瀘定橋”是以與戰(zhàn)火氣氛相適的深紫色為基調，“過雪山”則以與自然環(huán)境相符合的藍白為主色，不失為嘗試將油畫納入方寸的好創(chuàng)意，在藝術效果上，既保持了油畫的神韻與寫實，又在雕刻版的精心設計與印制中體現(xiàn)出了中國風范。近年來，在油畫原彩微縮的郵票設計與印制中，也進行了多元的藝術實踐。如對原作進行合理準確的裁剪，將郵票的邊飾與文字進行創(chuàng)意性設計布局，以及在印制技術上的改進更新，在表現(xiàn)“長征”這一重大主題上，已逐漸達到較好的藝術效果。

　　小小一枚郵票，承載著厚重的歷史信息，弘揚著民族精神，積極傳承著紅色基因。中國工農紅軍的萬里長征，是中國革命走向勝利的一次艱難的大進軍。在中國和世界歷史上，長征是壯舉、是奇跡、是史詩。在現(xiàn)實中，長征又是弘揚崇高信仰、繼承艱苦奮斗精神、堅定勝利信心的偉大典范，其所凝聚的“長征精神”，將是新時代實現(xiàn)中華民族復興“中國夢”的一個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