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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余年熱心救人卻遇冷漠被救者 一氣之下自己申請政府表彰

　　法制日報記者 臺建林 法制日報通訊員 宋飛鴻

　　在陜西省寶雞市千陽縣文家坡鄉(xiāng)政府，李寶智拿到了一本“見義勇為先進個人”證書和2000元獎金。同時，千陽縣號召廣大干部群眾向李寶智學習。

　　從1983年至今的20多年間，這位村民先后5次救助6人脫離險境。

　　但在當?shù)兀顚氈堑墨@獎引發(fā)一場熱議：有人沖他翹起大拇指，說名至實歸；也有人在背后嘀咕，說這份“名氣”是他自己主動“炒”出來的，拿那份獎金也不嫌燙手？

　　諸如此類種種說法，皆因這個“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稱號，是李寶智自己申請的。

　　當事者 我就是要討個說法

　　“面對車禍，別人都在圍觀看熱鬧，而我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救人于危難之中，盡管回報只是一聲謝謝，但我已經(jīng)非常知足了?！睂?0多年來的救人故事，47歲的李寶智記憶猶新：

　　“第一次救人還是在1983年冬天，那時我才21歲，救的是兩個孩子。”李寶智說，那天晚上11點多，冷嗖嗖的寒風刮個不停，他從村醫(yī)療室出來，看到水渠旁有兩個蠕動的黑影。他壯著膽子走上前去，原來是兩個3歲多的孩子，正趴在水渠里凍得渾身打哆嗦。

　　不管怎么問話，倆孩子就只是一個勁地哭。李寶智把孩子抱回家，放在熱炕上休息，又讓家里人做好飯。第二天，焦急的孩子父母打聽到了消息找上門，原來這兩個孩子是鄰村的，貪玩迷了路。

　　在李寶智的救人經(jīng)歷里，還有戲劇化的一幕：一年之內兩次救過同一個人。2005年8月的一天下午，李寶智在外出辦事返家路上，看到一輛摩托車發(fā)生事故，旁邊躺著一個老年人和一個中年人，中年人昏迷不醒，老者滿臉是血，說話語無倫次。傷者是鄰村的黃紅科父子，現(xiàn)場圍觀者雖多，但無人伸手相助，李寶智一人救不過來，忙騎車到鄰村叫來黃紅科的家人，一起將傷者送往醫(yī)院。

　　時隔11個月，正在地里做農(nóng)活的李寶智，忽然發(fā)現(xiàn)黃紅科躺在公路上，被翻倒的摩托車壓得動彈不得。李寶智忙把黃紅科背到路邊，掏出手機給黃紅科家里打電話，又聯(lián)系了車，將黃紅科送到醫(yī)院……

　　李寶智最近的一次救人是在2009年10月24日，當天上午8點多，李寶智開著面包車拉著妻子、女兒上縣城。路上見一卡車撞到公路邊的一棵大樹上，駕駛室被擠扁，駕駛員滿臉是血、渾身打顫。李寶智見狀，立即和妻子、女兒將駕駛員抬上自家車子，送往醫(yī)院。

　　到目前為止，李寶智已5次救了6個人。平日里老李有寫日記的習慣，每一次救人的事都記得很仔細。他對記者說：“這些事都是無意碰上的，有些事情想起來都后怕，要是施救途中傷者有個啥閃失，自己真說不清。但救人時哪顧得了這么多，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盡快救人。”

　　“但是去年10月24日，我救的那個出車禍的司機冷漠的態(tài)度，使我受到了刺激，見義勇為我不圖回報，可你連起碼的禮貌都不講，我就要為自己討個說法?！崩顚氈钦f。

　　原來，救人后不久，李寶智牽掛那名司機的傷情，就給司機所在的單位撥了一個電話。對方問明李寶智的身份，竟有些不耐煩，說：人好著哩，沒啥問題，你還有啥問題？說罷徑直掛斷電話。

　　這件事讓李寶智大受刺激。他想，自己這是圖個啥呢？此后不久，他就向縣里申請“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稱號。

　　1月22日，千陽縣委政法委在文家坡鄉(xiāng)政府召開大會，全面介紹了李寶智的事跡，宣讀了對李寶智的表彰決定。

　　李寶智得到了先進稱號，但同時得到的，還有一份煩惱。

　　“我的事傳出去后，有人說風涼話，見義勇為要別人說呢，自己夸自己是想露臉出風頭，目的不純。我說我就是要出這個風頭，讓見義勇為的人得到社會的尊重。

　　“我認為我就是一個見義勇為不圖回報的英雄，而我這個事情‘典型’就‘典型’在我是自己申請‘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稱號。我不這樣做，就不會引起人們的重視，這是手段不是目的，我的最終目的是讓大家認可我的行為，讓更多的人見義勇為，為改變社會不良風氣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對于我的做法，我女兒支持我，她說，既然國家設了見義勇為這個獎勵機制，夠條件就應當申請。”李寶智說。

　　市民 李寶智顯得有些特別

　　扶危濟困、樂于助人是社會提倡的傳統(tǒng)美德，在耀眼的道德光環(huán)下，李寶智積極請求表彰的行為是否會貶損其原本形象？記者在寶雞市街頭隨機采訪了幾名群眾。

　　“幫助人是好事，可到處炫耀就讓人覺得不舒服?！币幻茉L者表示，熱心幫助人低調一些更能體現(xiàn)道德品質的高尚。每年千陽縣都涌現(xiàn)出許多好人好事，很多人不愿留名，不愿表彰，對比之下李寶智就顯得有些特別。

　　但更多的人是另一種看法。

　　“見義勇為者要面對極大的挑戰(zhàn)，經(jīng)受身心的考驗，這種行為應該得到更多的報酬來撫慰，這樣才會激勵更多人見義勇為?！睂氹u市文理學院的學生小陳對記者說，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對見義勇為者進行補償并沒有沖淡助人為樂、扶危濟困的高尚主題。

　　小陳認為，見義勇為者要付出身體和物質上的代價，然而，他們成為英雄榜樣后卻羞于提及自己的損失。物質上的獎勵通常是象征性的，社會應該給他們更多的回報，不讓見義勇為者流血又流淚，這樣才能弘揚正氣。

　　專家 見義勇為表彰制度當完善

　　有人說李寶智自己申請“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稱號是炒作，對此，陜西省社會科學院副院長石英認為，如果李寶智救人事跡屬實，沒有編造，那么他的申請就是正當?shù)模羞@個權利。對于助人為樂、救死扶傷的先進人物，當?shù)赜嘘P部門應及時主動地發(fā)現(xiàn)，并給予獎勵表彰，不要等他們自己申請，那樣多少顯得有些被動。目前一些地方關于見義勇為認證與救助的工作相對滯后，而且缺少人性化的管理，這直接導致了對見義勇為行為的認證難和救助難。

　　石英擔憂的是，近年來，見義勇為者好心不得好報的事例屢有發(fā)生，盡管這只是極個別現(xiàn)象，但是造成的負面影響極其惡劣。不但讓見義勇為者感到傷心委屈，也讓社會公眾感到寒心。見義勇為的行為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得不到社會的理解支持，甚至遭到冷遇，這是整個社會的悲哀，這樣做的話，就會向見義勇為者及社會發(fā)出一個錯誤的信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別人再有什么危難還是“走為上”。

　　西北政法大學副教授楊建軍說，見義勇為屬于道德層面，難以用法律來加以規(guī)范。目前對見義勇為者的表彰和獎勵，法律法規(guī)還顯得不夠全面和細化，對見義勇為者在生活保障、就業(yè)、入學等方面還顯得比較薄弱，普遍缺乏醫(yī)療和困難救助機制。

　　陜西法律援助中心郝升陽對李寶智請求表彰的作法歸納了三點看法：

　　第一，被救者不知感恩，激化了矛盾。

　　第二，被救者的心態(tài)有待琢磨，他們的目的可能是為了逃避責任。像江西青年葉勇華與叔叔葉志青在廣州為了救助女青年韋某，結果一死一傷，可事后韋某不但不到醫(yī)院看望傷者，反倒玩起了人間蒸發(fā)。相比之下，在物質利益被過于看重的今天，像李寶智這樣二十多年堅持見義勇為的人，應當?shù)玫缴鐣目隙ê桶劊瑧數(shù)玫奖痪日叩淖鹬睾透屑ぁ?br/>

　　第三，對于見義勇為者的褒獎，應從制度上進一步完善，必須盡快建立公民見義勇為行為認證及救助機構，制定受理與認證時限，避免馬拉松式的認定程序；改革現(xiàn)有的見義勇為基金“等米下鍋”的籌備辦法，敞開大門廣泛接受社會捐助，同時建立地方財政與國家補貼的雙軌制。

　　政法委副書記　李寶智是第一個自薦人

　　千陽縣委政法委副書記、縣綜治辦主任趙炳杰對記者說，按照《陜西省獎勵和保護見義勇為人員條例》規(guī)定，個人完全有資格申請“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的稱號，但須經(jīng)綜治部門會同當?shù)剜l(xiāng)鎮(zhèn)、村組調查核實，然后報請人民政府予以確認。

　　“見義勇為的概念比較寬泛，既包括與違法行為作斗爭，也包括搶險救災、救死扶傷?！壁w炳杰說，以往出現(xiàn)見義勇為事跡，多是由基層組織代為申報，李寶智是此類評選中的第一個自薦人。

　　“李寶智希望社會認可他的行為，政府對其表彰也是希望在危難時刻有更多人能挺身而出?！壁w炳杰表示，李寶智積極主動要求榮譽的行為雖然特殊，但在客觀上仍然是高尚的、合理的，他在物質上并無過多要求。政府充分考慮到了李寶智的要求和榜樣意義，專門召開表彰大會的目的就是為了宣傳他的優(yōu)秀事跡，得到社會公眾支持、鼓勵，促進公民道德水平的提高。

　　采訪手記

　　老李心愿得償，他曾多次說，之所以想得到這個榮譽，只是想讓社會認可自己做的事是好事，讓內心得到平衡和安慰。

　　曾經(jīng)有部名為《求求你表揚我》的電影，講述一個老實人做了好事希望得到報社記者表揚的故事。老李與電影中的主人公實有幾分相似之處。面對諸多非議，老李簡單而又執(zhí)著的邏輯里認定，做好事就應該得到積極宣傳和隆重表彰。

　　見義勇為需要勇氣，需要付出，同時也需要關心和愛護。莫冷落了生活中的英雄，這樣他們的行為才更顯得有價值。20多年來救人不止的老李如今“伸手要榮譽”，其實給得再多也不多。

（責任編輯：曹子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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