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孫女心疼地撫摸著郭愛梅蒼白的手背

　　郭愛梅已經(jīng)身患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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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時，她經(jīng)常為工廠、為社會義務(wù)勞動；退休后，家境并不富裕的她長年照顧著３９位無兒無女的貧困孤寡老人；現(xiàn)如今，這位６８歲的老人身患重病的消息牽動著無數(shù)開封人的心——

　　“小郭”病重牽動開封全城關(guān)注

　　幾個月來，郭愛梅病重住院的消息引起了眾多開封人的關(guān)注，從市委書記到街頭菜販，從人大代表到個體商戶，從機關(guān)到學校，捐款者絡(luò)繹不絕，捐助熱線應(yīng)接不暇。網(wǎng)絡(luò)論壇上，贊譽和祝福飽含熱情；敬老院里，老人們天天祈禱著“小郭”能夠扛過難關(guān)，早日康復。

　　郭愛梅，一個普通退休工人，何以能牽動那么多人的心？年輕時，她利用業(yè)余時間經(jīng)常在煤場義務(wù)裝卸煤球，在農(nóng)貿(mào)市場無償打掃衛(wèi)生，有人說她“神經(jīng)病”；工作中，她不計報酬每年多為工廠做４萬多件活，相當于多干４個多月，擔了個名聲——“出風頭”；退休后，她一如既往地長年照顧著３９位無兒無女貧苦孤寡老人，有人笑她“傻媳婦”。她曾多次榮獲全國“三八紅旗手”、省市勞動模范稱號，多次當選省市人大代表。

　?。痹拢保叭眨浾叩介_封市第二人民醫(yī)院看望郭愛梅老人。病床上的郭愛梅目光渾濁，面色蒼白。在北京讀大學的外孫女和外孫回來看望她，她從一個鼓囊囊的塑料袋里掏出一枚枚硬幣、一張張零錢——那是一所鄉(xiāng)村小學的孩子們?yōu)樗璧模常玻霸X。郭愛梅要外孫女和外孫用這些錢買成作業(yè)本，送回那所小學。

　　不論是人們的褒揚或不解，還是各種耀眼的頭銜和榮譽，對于這位６８歲的老人來說，都已不再是最值得追憶的東西。在兩個小時的采訪中，她沒有談到自己的事跡，甚至對自己非常嚴重的病情一字也沒提，她說的最多的是她和那些“爹娘”之間沒有血緣卻濃于血的親情。

　?。常刮还鹿牙先讼群蟊徽J做”爹娘”

　?。保梗福材甑囊粋€偶然的機會，郭愛梅發(fā)現(xiàn)在她家附近住的一位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已經(jīng)幾天沒有出門了，就登門看望。

　　進屋后，一股撲鼻的臭味幾乎將郭愛梅熏倒。原來，老人已經(jīng)病重多日，撒尿拉屎全在床上。郭愛梅趕緊給老人換衣服、洗被褥、喂飯吃，認下了這個“娘”。

　　也就是從那時起，郭愛梅跑遍了開封市的４個行政區(qū)、１８條街的９個居委會，陸續(xù)聯(lián)系到了３０多位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全部認成了“爹”和“娘”。１９８６年，郭愛梅退休。從此，照顧這些窮苦的孤寡老人，便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玻岸嗄陙恚鶒勖芳业膲︻^上貼著一張她畫的路線圖，開封老城被城墻圍著，這條路線圖從城墻的南門延伸到西門，又到東面的曹門。圖上標記著每位孤寡老人的姓名、所在街道和門牌。

　　只要一有空，郭愛梅就騎著三輪車到“爹娘”那里照顧，幫助老人們洗頭洗腳、提水掃地、洗衣服拆被子，給他們買煤球、買面。夏天到了，買個單衫，買條毛巾；冬天來了，織雙棉襪，添條棉被。哪個老人的藥吃完了，哪個老人喜歡吃西瓜，哪個老人該剪頭發(fā)了，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逢年過節(jié)，都是郭愛梅最忙的時候，只要有一個老人沒有拿到節(jié)日禮物，她心里就不踏實。

　　每年的春節(jié)，郭愛梅都會給“爹娘”買張年畫，掛在屋里。只要隔一段時間她不出現(xiàn)，老人們就會用手摸著年畫嘴里念叨著：“妮，你咋還不來？”

　?。保梗福茨辏保霸路荩」M織全國勞模、省勞模到南方療養(yǎng)，放心不下老人們的郭愛梅把針線活帶到了旅途上，坐在觀光的船上給老人們納鞋底，一時間被傳為佳話。

　　半個月的療養(yǎng)時間里，她做好了一雙鞋子，織成一雙棉襪，回到開封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老人送去。

　　大南門附近住著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夫婦，老大娘患偏癱，家里又亂又臟。多年沒拆洗過的被子硬得像木板，老大娘的頭發(fā)結(jié)成了疙瘩。老兩口成了郭愛梅照料的重點對象，每次進門后，郭愛梅二話不說，先幫老太太洗頭、梳理、一遍遍地把虱子篦干凈，然后把該拆洗的東西拾掇起來，拿回家清洗。為了讓老大娘舒服點，郭愛梅做了１０多條小棉褥子和５條棉褲，幾乎天天換、天天洗。

　　老大娘病重時，郭愛梅正參加開封市人大會。那天，她實在放心不下，就請了假，買了大娘最愛吃的山楂糕和橘子趕到大娘家中。

　　彌留之際的老大娘倚在郭愛梅懷里，吃了一塊指甲大的山楂糕、一瓣橘子，嘴角含著笑，去了。大娘去世后，郭愛梅把老大爺送進了敬老院。

　　家住草市街的曹老太太是郭愛梅照顧時間最長的一位老人。２０多年前，老太太就患上偏癱，郭愛梅一直堅持用三輪車拉她去附近的診所作針灸，每次車到診所前，她都把老太太背到病床上。年復一年，郭愛梅年齡也大了起來，越背越吃力，連診所的大夫都夸這“閨女”真孝順。得知實情后，大夫再也不肯收郭愛梅的錢了。

　　一次，曹老太太端著郭愛梅煮好的餃子，卻被心里的話憋得吃不下去，眼淚一顆顆掉下來：“人家做好事，三回兩回就不來了，愛梅啊，我一拖累你就是２０年哪！”

　　一次，中山路一位老人得了急性腸胃炎，屎尿拉得到處都是。因怕鄰居們嫌臟，郭愛梅拿著衣褲、被單跑到很遠的河邊洗涮好，再回到居民院里在公共水龍頭上清洗。鄰居們問她：“你就不嫌臟、不惡心嗎？”郭愛梅笑笑說：“我這人‘胃深’，沒事。”

　?。玻埃埃材?，一位姓游的大娘因為房屋拆遷和郭愛梅失去了聯(lián)系。郭愛梅說當時自己“就像失去了親娘的小孩一樣難受”，于是一條街挨著一條街、一個居委會接著一個居委會整整找了３個月，才將游大娘找到，郭愛梅為此還哭了一場。

　?。玻茨陙?，郭愛梅犧牲了多少休息時間和節(jié)假日，為３９位孤寡老人送去了多少條棉被、多少斤水果蔬菜、多少塊煤球、多少種藥品，她數(shù)都數(shù)不清，她也從來沒有數(shù)過。其中３０位老人都是拉著郭愛梅的手，嘴里喚著她的名字走完了人生的路程。

　　病床上的郭愛梅一包方便面竟成了心中的奢侈品

　　去年中秋節(jié)的第二天，忙碌著給“爹娘”送禮物的郭愛梅病倒了。

　　被兒女拉到醫(yī)院檢查，郭愛梅被診斷出患了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這是一種很難治療的血液疾病，而且病情還有向白血病轉(zhuǎn)化的可能。

　　目前，郭愛梅靠輸血來維持生命，專家會診分析，她也許僅有４至６個月的生命期。

　　躺在病床上，郭愛梅整天擔心的還是那些“爹娘”，多次向丈夫交代“后事”：“咱認的爹娘全是無兒無女的窮苦老人，我要是走了，你要替我經(jīng)常去看他們……”

　　丈夫說：“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他們的，你為別人做了一輩子好事，該想想自己了，你說你想吃些啥？”

　　郭愛梅說：“你看電視上說的那種花花綠綠的方便面，水一泡就很軟，等咱有了錢，就買上一箱，我想嘗包方便面……”

　　在病床邊上守著的大女兒李曄再也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一包方便面，竟成了郭愛梅對物質(zhì)生活的奢望。

　　可是２４年來，郭愛梅在照顧３９位孤寡老人身上花了多少錢，誰能計算清楚：逢年過節(jié)，她都要買油、肉、禮物一一去看望；對于大小便失禁者，她要給他們多做幾條棉被、褥子、棉墊；身體不好的還要看病買藥……自己每月４００元的退休金、兒女們給的生活補助，她都一股腦花在了“爹娘”的身上。

　?。保梗梗纺甏汗?jié)前，開封市有關(guān)領(lǐng)導慰問特困戶，給郭愛梅家送去１０００元錢。當天晚上，郭愛梅一夜沒睡穩(wěn)當，第二天就和丈夫一起買了肉、面、粉條、韭黃、白菜等，蹬著三輪車跑了大半個城區(qū)，挨家挨戶給老人送去。

　　手里有錢時第一個想到老人們，沒錢時郭愛梅也沒丟下“爹娘”。８年前的一件事令女兒李曄至今記憶猶新，母親急著給老人們買藥但缺錢，她竟把價值１００多元的手表賣了１０元錢。

　　為了掙錢供養(yǎng)“爹娘”，退休后的郭愛梅和丈夫在１０多年前賣起了菜。賣菜需要起早摸黑，郭愛梅的右眼因工傷早已失明，多年的腿病更是讓她疼得掉淚，但她和已經(jīng)７０歲的丈夫硬是堅持了下來。他們菜攤上有什么新鮮菜，老人們就能吃上什么菜。而每每提及年邁的爹娘賣菜時，兒女們就心疼得想大哭一場：“他們從來不吃新鮮蔬菜，只吃賣剩下的菜，有時把白菜幫掰下自己吃，把里邊的菜心送給孤寡老人們?！?

　　身患重病社會各界伸出援助之手

　　每年春秋兩季，郭愛梅都要將老人們不同季節(jié)的衣裳、被褥來個大清洗。這可不是個小工程，幾十位老人的衣被堆在她家的院子里像座小山。雖然女兒逐漸長大，能為母親分擔，但因沒錢買洗衣機，一件件都要用手搓，郭愛梅累得直不起腰。

　　１９９７年，郭愛梅家終于有了一臺洗衣機，那是開封市皮鞋商場總經(jīng)理賀若愚送去的，同時送去的還有一臺彩電。那時，普通市民家對這些家電也許已更新了幾代了，可出現(xiàn)在郭愛梅家還是第一次。

　　當時，看到這位經(jīng)常在報紙上出現(xiàn)的“大好人”住著一間簡陋的棚屋，賀若愚的眼淚怎么也控制不住。從此，每到逢年過節(jié)，他都會帶上禮物去看望郭愛梅。

　　郭愛梅身患嚴重的血液疾病，其實她的病根早在２０多年前就已埋下。１９８６年，省委宣傳部編寫的《做有理想有紀律的人》收錄了關(guān)于她的事跡的報告文學，其中就提到“長期的有害作業(yè)致使她血小板銳減，經(jīng)常頭暈”，“１９８２年，她的血小板猛降到五萬六，不及正常人的一半”。

　　去年１０月，郭愛梅生病的消息傳開后，曾經(jīng)報道過她事跡的開封日報記者在報紙上呼吁“好人郭愛梅需要我們的幫助”！

　　開封市委書記孫泉碭專門作出批示，安排人員前往看望郭愛梅并要求協(xié)助解決醫(yī)療費問題。緊接著由開封市總工會、民政局、勞動局、財政局等部門聯(lián)合開會商量解決其醫(yī)療費用問題。社會各界更是踴躍捐款送物，短短１０天時間里捐款便達到６萬余元。

　　開封市第二人民醫(yī)院免去了郭愛梅的住院費、檢查費和護理費……

　　社會各界人士吐露著一個共同的心聲：好人應(yīng)該得到全社會的關(guān)愛和尊重！更重要的是，這顆源于天性的愛心值得全社會去珍惜！

　　記者手記

　　享受真情因而快樂

　　記憶中的郭愛梅，給人印象最深的是她充滿張力的熱情。

　　這種熱情樸實而真摯，毫不矯揉造作，也許正是這種與生俱來的熱情令她能在艱苦的生活環(huán)境中不為一己私欲所羈絆，矢志不渝地將愛播撒在人間。

　　有人始終不能理解她的行為，總以某種私欲為出發(fā)點去揣摩她，或以“傻”來論斷她，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在自己的價值觀中找到答案。人的天性中原本都擁有善，有人在物欲中迷失甚至泯滅了這一真我，而過著簡樸生活的郭愛梅則固守著這個寶藏。她不是在施舍，而是在享受真情，因而她快樂。

　　病床上的郭愛梅非常清楚自己的病情。可能，我們無法過久地挽留住她的生命，然而我們可以留下一份感動，化作一股清泉潛在心靈，來溝通彼此的真情。

　　□記者周斌實習生尚杰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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