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鄧玉

　　晚報記者 王戰(zhàn)龍 袁帥

　　十三歲的時候，父親患上精神病，經(jīng)常認不出自己的孩子。

　　十五歲的時候，不堪重壓的母親選擇了自殺。

　　那天，改變了她曾經(jīng)“考上就上學，考不上就打工”的想法，稚嫩的肩膀開始承擔著家庭的重壓，邊打工邊帶著年幼的妹妹求學。

　　她的目的簡單而明了，“我要比別人更強，多學知識，考上大學，讓妹妹像其他小女孩一樣，正常地上學，不用像我一樣，為學費和生活苦惱?！?/FONT>

　　現(xiàn)在她唯一的擔憂是，如何在鄭州給妹妹找到一所學校？

　　變故：父親患上精神病，母親不堪生活重壓自殺

　　9月2日，河南省財經(jīng)學院，短袖配著牛仔褲，簡單而干凈。

　　駱鄧玉啃著一個紅薯出現(xiàn)在校門口，她說，中午錯過了食堂開飯的時間，只能買個兩塊錢的紅薯墊吧。

　　學校門口，各種小餐館林立，駱鄧玉沒有進去，“太貴，吃不起”。

　　她并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而是中州大學今年的新生。中州大學尚未開學，駱鄧玉借宿在同學的宿舍打前站--看看學校附近有沒有小學，能夠接收她的妹妹。

　　身上的衣服簡單而干凈，說話間，她經(jīng)常笑著，掃開臉上偶然低頭間的一絲憂傷。

　　駱鄧玉老家南陽鄧州高集鄉(xiāng)寨上村，一個普通的豫南村莊，村民世代以土地為生，外出務工是當?shù)卮蠖嗄贻p人走出村莊追逐夢想的方式。

　　1991年，駱鄧玉出生在這個村莊，一間瓦房中。

　　童年的生活像其他農(nóng)村孩子一樣，留守在家，色彩斑斕。父母在廣州打工，省吃儉用，將家里的瓦房翻修成一座平房。

　　那時候，她和妹妹寄居在同村的舅舅家。

　　一年之中，只有過年的時候，爸爸媽媽才會回來。那時候的家是溫暖的，父親雖然寡言少語，像絕大多數(shù)農(nóng)村的父親一樣，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兒上幾年級。但是，一家人的日子平靜而溫馨。

　　她說，家的味道，就是過年的味道。

　　一切都在2004年，突然改變。

　　父親突患精神病，患病的父親變得暴躁。經(jīng)常會認不出自己的親人，拒絕吃藥，拒絕治療，甚至強迫沒有病的母親吃藥。稍有不順心，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有次，將駱鄧玉綁起來，關在了屋里。

　　駱鄧玉的印象中，母親能干，有才。教她和妹妹畫畫，將家里的菜拿到集鎮(zhèn)上去賣。家里蓋房等大小事都是母親一手張羅。

　　可惜，堅強的母親并沒有挺過“病魔”，在四處舉債給父親治病，仍不見起色，她選擇了一條絕望的路--自殺。

　　2006年的一天，這個在孩子心中堅強的母親，走了。留下了孤單的駱鄧玉和妹妹，以及那個認不出親人的父親。

　　自強：邊打工邊上學

　　那天是駱鄧玉生活中最黑暗的一天，她說，自己很絕望，甚至想到了追隨母親而去。

　　可是，看著那個抱著自己腿，怯生生喊著姐姐的妹妹，她不忍。

　　患病的父親并沒有因為母親的離去而康復，依然會經(jīng)常辨認不出自己的孩子，將所有東西扔出家門。

　　患病后，父親沒有再踏出家門一步，吃飯，睡覺，幾乎是一天生活的全部，周而復始。

　　從來沒有過問過她們姐妹，甚至不認識她們。

　　駱鄧玉去了鄧州，這個距離村莊并不遠的縣城，想找到一份工作，養(yǎng)家糊口。

　　縣城里，她看到一家電腦學校招生，兩月速成班，一個月學費140元?！坝辛思夹g，掙錢就會更容易，效率更高”。

　　她找到校長說，自己沒錢，可以學成后打工還學費。善良的校長同意了，說，不用交錢，跟著學吧。

　　此前，這個身體羸弱的女孩，略顯羞澀，從未單獨和人打交道。

　　她找到一家餐館，怯生生地問，“需要幫忙的不？”老板說，不需要?！澳銈兩饽敲春?，會可忙吧？”，“有時！”

　　“我不要工錢，只要管飯就行，你們忙的時候我過來幫忙！”

　　此后，正常時間，她就在電腦學校上課，妹妹一個人呆在宿舍畫畫。放學后，她就帶著妹妹直奔餐館，幫忙刷碗洗盤子，混口飯吃。

　　直到那年高考結束時，一群高三的學生也到電腦學校學習，課間，談論著報考哪所大學。駱鄧玉突然一個念想：我為啥不能上大學？“上了大學，找一份好工作，以后就可以供妹妹讀書，妹妹不用再受苦?！?/FONT>

　　她撿起別人扔在地上的學校宣傳頁，看到了一個學?！昂幽鲜〗?jīng)濟管理學?！?，有一個專業(yè)是“裝修，室內(nèi)設計”。

　　從小喜歡畫畫的她，覺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那是母親離開時，她第一次清晰地思考自己以后的方向。

　　跳級：連續(xù)兩年獲一等獎學金

　　南陽她并不熟悉，甚至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在火車站周圍打聽了幾天，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個學校在哪？

　　在南陽的三天，餓了，簡單的買個餅吃。晚上，就在火車站候車廳的凳子上窩上一夜。

　　第三天，她花了7元錢打車找到了學校，那是她這輩子最奢侈的一次。

　　她找到老師，簡單的講述了自己的家庭情況和上學的愿望。還有沒有錢的現(xiàn)實。

　　老師感動了，墊付了1500元的學費。

　　駱鄧玉最初的想法是盡早畢業(yè)，盡早賺錢。她說，第一年學的主要是繪畫之類的基礎課程，她問老師，“可不可以跳級？”

　　在經(jīng)過簡單的考試后，她成了學校第一個“跳級”的學生。

　　在學校老師的幫助下，妹妹在學校附近找到了一個小學，免費接受教育。

　　姐妹兩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正常時間各自上學。放學后，一起去學校食堂，簡單吃點東西。

　　她在一個超市找到了兼職，推銷員，每周六周日上班，好的情況下，一天可以賺40多元。這是她們生活的主要來源。

　　一個月賺取300多元，除去270元的生活費用，還略有盈余。

　　她說，自己經(jīng)常會忙的忘了吃飯，有一次，暈倒在了超市。

　　在同齡的孩子玩耍、上網(wǎng)的時候。她站在超市里推銷。每次出門前，她都會給學校食堂的叔叔阿姨打好招呼，安排妹妹在宿舍畫畫，到點自己去打飯吃。

　　但，兼職并沒有影響到駱鄧玉的成績。

　　連續(xù)兩年榮獲學校一等獎學金，1050元。

　　2010年8月，她以490分，以全校第三的成績被中州大學裝飾設計專業(yè)錄取。

　　考大學：為掙學費，她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兒

　　她是父母親雙方親屬中第一個考上大學的。

　　對于考學，親戚朋友并不支持，在他們看來，駱鄧玉應該去打工，支撐起這個家。

　　“只有考上大學，才能學到更多知識，才能找到好工作，給妹妹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在生活的逼壓下，駱鄧玉選擇了一個被外人所不解的方式。

　　如今，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但是還有兩個很大的問題擺在她面前，學費和妹妹駱夏麗。學費5600元，住宿費800元，書本費550元。

　　駱鄧玉笑著說，學費這些她并不擔心。

　　暑假期間，她在南陽市一家超市做促銷員，掙了2000塊錢，“我以前在這家超市干過，業(yè)務很熟練，一個人干倆人的活，超市就付我倆人的工資”。

　　除此之外，南陽市當?shù)卣€為她提供了2000元助學金，“我現(xiàn)在有4000塊錢，還差3000元才夠學雜費，我打算自己交3000元，留1000元當生活費，另外4000元助學貸款?！闭f這些時，她臉上掛著笑容，異常平靜，家庭的苦難早已練就了她超乎年齡的成熟。

　　來鄭州前，南陽一位政府工作人員幫她聯(lián)系了一家裝飾公司，可以讓她去實習，“我剛好學的就是這個專業(yè)，去實習很好，我想，他們多少也會給我一點工資的?！?/FONT>

　　她最大的擔心是，妹妹怎么樣才能到鄭州上學。

　　本來，中州大學9月4日才開學，9月1日，她把妹妹暫時托付給鄰居照顧，來到鄭州?！耙皇窍雭斫o妹妹找個學校，二是問問學校能不能助學貸款?！?/FONT>

　　難題：妹妹能在鄭州上學嗎？

　　9月1日剛到鄭州，駱鄧玉就到中州大學附近轉悠，找到了兩所小學，一所公立小學，一所私立小學，但“結果都不理想”。

　　“公立小學辦公室一位老師說，已經(jīng)開學兩周，學生已經(jīng)招滿，無法入學，就算入學，也要從一年級開始上，我妹妹都9歲了，一年級已經(jīng)讀完，咋還能再上一年級啊。私立學校每年需要交5000元，我根本交不起這些錢。”駱鄧玉很無奈。

　　按照她的設想，找到學校后，她立即將妹妹接來鄭州。

　　“我可以帶妹妹吃飯，晚上妹妹跟我住，除了學習外，我還會外出打工，掙我和妹妹的生活費。”

　　駱鄧玉說，如果不是家庭變故，她的生活方式也會沿著村莊年輕人的方式，初中畢業(yè)或尚未畢業(yè)，成群結隊的開往南方，隱匿在大大小小的工廠里，打工，賺錢，直至結婚生子。

　　“但家里情況變了，我的想法也變了，想多學點知識，我一定要比別人強?！瘪樴囉裾f， “我一定要讓妹妹像其他小女孩一樣，正常地上學，不用像我一樣，為學費和生活苦惱。”

　　講述中，駱鄧玉一直在笑，羸弱的身體透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堅強。

　　其實，她早已長大，在母親離開的那一天。

　　15歲，就找到村支書，將自家的三畝責任田承包出去?！昂命c的地150一年，賴點的地120一年”。

　　駱鄧玉一家三口，兩塊好地，一塊賴地，一年420元租給了別人。

　　今年暑假期間，打工之余，她親自找到鄧州市民政局局長，為一家三口人辦了低保，“每人每月50元，共150元?！?/FONT>

　　現(xiàn)在，她只是在想“怎樣才能給妹妹找到一所學校？”

（責任編輯：周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