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李嘉寶 

當地時間12月14日，美國宣布對土耳其的制裁措施，理由是土方大規(guī)模購買俄羅斯S—400防空導彈系統(tǒng)。此次制裁針對土國防工業(yè)局、國防工業(yè)局局長伊斯梅爾?德米爾以及其他三名雇員。另據法新社報道，當地時間12月10日，歐盟各國達成一致，決定對土耳其實施制裁，主要原因是土耳其在與希臘和塞浦路斯有爭議海域勘探天然氣。 

相互指責

美國國務院在聲明中說，制裁土耳其的依據是《以制裁反擊美國敵人法》。土耳其由此成為首個被美國以該法律制裁的北約盟國。具體的制裁措施包括：明令禁止美國向土耳其國防工業(yè)局的一切出口交易；凍結德米爾以及其他三人在美國的資產，不許向這四人發(fā)放美國簽證。

S—400是扎在美土關系中的一根刺。2017年，土耳其與俄羅斯簽訂協(xié)議，計劃花費25億美元購買4套俄制S—400防空導彈系統(tǒng)。2019年10月，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宣布俄方提前履行交付合同。

美國一直反對土耳其的采購行動，認定S—400“將對北約軍機、尤其是F—35隱形戰(zhàn)斗機構成威脅”，會破壞北約的國防力量。今年10月，土總統(tǒng)埃爾多安證實土方已對S—400系統(tǒng)進行測試，并表示測試仍將繼續(xù)。面對美國此番制裁，土耳其外交部發(fā)表聲明，譴責美國實施單方面制裁“完全沒有道理”，威脅將采取必要反制措施。

美土關系惡化，歐土亦是針尖對麥芒。據路透社和法新社此前報道，今年8月土耳其勘探船在東地中海爭議海域鉆探油氣資源，導致希土之間緊張關系急劇升溫，土耳其和歐盟之間的矛盾也持續(xù)升級。歐盟曾在11月初宣布對土耳其“未經授權的鉆探活動”延長一年的制裁。12月10日，歐盟國家決定對土耳其實施制裁。

在本月初的北約外長會議上，土耳其與北約盟國的矛盾更是暴露無遺。據土耳其《新曙光報》報道，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此次外長會議上突然發(fā)難，指責土耳其在東地中海地區(qū)與其他北約成員國發(fā)生沖突，并稱土方購買俄制S—400是“給莫斯科送禮物”。法國、希臘等國外長對蓬佩奧表示支持。土外長恰武什奧盧回擊稱，美國要求歐洲各國組成“反土耳其陣線”，在東地中海沖突中盲目站在希臘一邊，并指責美法“在敘利亞支持恐怖分子”。他還提到，土耳其與“伊斯蘭國”交戰(zhàn)時，美國在敘利亞境內支持庫爾德武裝；在納卡地區(qū)沖突中，土耳其支持阿塞拜疆，但美國和法國卻選擇支持亞美尼亞與他們交戰(zhàn)。

利益沖突

土耳其接連遭受歐盟和美國的制裁大棒，顯然得罪了一眾北約盟友。美國一向被視為北約的“領頭羊”，美土關系惡化尤其受到關注。

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孫德剛在接受本報記者時指出，當前美土矛盾包含三個方面：其一，理念分歧。美國將土耳其視為自己的“小弟”，視土耳其為北約“二等公民”；而土耳其埃爾多安政府近年來外交自主性增強，希望與美國和歐洲大國平起平坐。其二，利益分歧。土耳其指責美國通過“居倫運動”干涉土內政；美國則對土俄在敘利亞問題和防務問題上開展合作心存不滿。其三，第三方因素相關的分歧。近年來，土耳其與美國及其盟友在多個議題上存在重大分歧：在巴以問題上，土耳其支持巴勒斯坦，而美國支持以色列；在東地中海天然氣爭端上，土耳其對歐盟成員國希臘持強硬立場；在利比亞戰(zhàn)爭中，土耳其支持民族團結政府，而法國支持利比亞國民軍等。

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所長孫壯志向本報指出，冷戰(zhàn)時期，土耳其奉行親美政策，同時爭取加入歐盟。近年來，尤其是埃爾多安政府上臺以來，土美關系日趨疏遠，加之入歐不順，土耳其認為自己沒有得到公平對待，傾向于采取相對獨立的、更能展現地區(qū)大國地位的外交政策。

國防工業(yè)成為土方“追求獨立”的關鍵領域，也是觸動美國神經的敏感問題。據《土耳其每日新聞消息》報道，埃爾多安表示，美國制裁的目的是讓土耳其在國防工業(yè)上保持對美依賴性，但土耳其將加速打造本國國防工業(yè)并使其完全獨立。土耳其《每日晨報》發(fā)表評論稱，自上世紀60年代起，美國政府一直限制土國防工業(yè)發(fā)展。美國此番制裁也是出于同樣的不良用心，將對土美關系造成難以愈合的創(chuàng)傷。

斗而不破

土耳其與多個北約盟友起齟齬，北約內訌不斷。埃爾多安近日表示，美國對土制裁與兩國的同盟國的關系不相符，這是對土耳其主權的攻擊。

在S—400問題上，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站在土耳其一邊，譴責美國對土實施的制裁“非法”。孫德剛認為，土俄均為具有一定戰(zhàn)略影響力的非西方大國，兩國在敘利亞問題上有互補利益，在打破西方軍事技術壟斷方面有共同利益。今年，土俄在敘利亞伊德利卜省、利比亞戰(zhàn)爭和納卡沖突中存在分歧，但雙方都盡力管控分歧，避免矛盾升級。當前，美土關系惡化、歐美相繼出臺對土制裁措施，無疑將削弱北約的內部團結。北約在黑海與東地中海地區(qū)遏制俄羅斯的能力將會下降，甚至出現缺口。

土耳其會與北約盟友撕破臉嗎？目前來看，各方仍留有一些余地。

據法新社報道，埃爾多安近日呼吁將土歐關系從“這種惡性循環(huán)”中拯救出來，“希望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與歐盟重新開始談判”。土方還強調俄制S—400“不會與北約系統(tǒng)整合，不會威脅盟友安全，希望與美方設立聯(lián)合工作組化解爭議”。

蓬佩奧表示，土耳其是美國重要的盟友和地區(qū)安全伙伴，美國尋求通過消除土耳其擁有S-400系統(tǒng)這個障礙，來盡可能延續(xù)兩國防務部門數十年來高效合作的悠久歷史。法新社援引消息人士觀點稱，一些歐洲國家對制裁土耳其持猶豫態(tài)度，原因包括“德國擔心移民潮，意大利出于與土耳其能源聯(lián)系的考慮，東歐國家將安卡拉視為對付俄羅斯的重要北約盟友”。

孫德剛指出，土耳其既不愿意倒向俄羅斯，也不愿意充當西方的棋子，而是希望左右逢源，在俄羅斯與西方之間充當橋梁和紐帶。在美歐聯(lián)合制裁面前，土耳其將會采取隱忍態(tài)度，避免過激反應。

孫壯志認為，俄土是在地區(qū)事務上相互利用、相互借重的關系。雙方有矛盾對立，有利益沖突，又有一定的協(xié)調配合。同時，土耳其在民族主義思想的影響下，追求地區(qū)大國地位，不會按照西方的“指揮棒”走。未來，土耳其與北約盟友的關系不會順利，這種趨勢將越來越明顯。但土耳其為自身安全利益計，不會退出北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