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wǎng)青海玉樹５月１５日電 特寫：又見王玉虎

　　新華社記者王宏偉

　　玉樹地震災難發(fā)生整整一個月了，幾次想采訪帶領(lǐng)干部群眾抗震救災的玉樹藏族自治州州長王玉虎，都因為他太忙而未能實現(xiàn)。５月１３日再次約他采訪失敗后，我們電話約定１４日下午在救災指揮部見面。１４日１６時２３分，再一次撥通了他的電話，提醒他一定見一面，他說剛剛從扎西科賽馬場的安置點回來，還沒有吃午飯。

　　5月14日，玉樹藏族自治州州長王玉虎在接受采訪。玉樹地震災難發(fā)生整整一個月了，幾次想采訪帶領(lǐng)干部群眾抗震救災的玉樹藏族自治州州長王玉虎，都因為他太忙而未能實現(xiàn)。5月14日下午，記者終于見到了這位堅守在抗震救災一線的“康巴硬漢”。他說：“我２００５年當選玉樹州州長，一屆任期馬上就要滿了，只要在崗一天，我就要把重建這件事辦好?！毙氯A社記者 王宏偉攝

　　結(jié)古的天氣一會兒晴，一會兒陰，這時雖然仍是艷陽高照，天空中卻飄下了絲絲細雨。正在擔心今天的采訪又有可能擱淺時，他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前指的發(fā)稿中心門前。

　　忽然記起，１４年前隆冬也是這樣一個下午，我找到這位被當?shù)馗刹咳罕姺Q為“康巴硬漢”——當時的玉樹縣副縣長采訪時，他說剛奉命準備趕去省城西寧帶領(lǐng)空軍給災區(qū)被困群眾空投救災物資。僅僅幾句話，他就風風火火地上車走了。此后，他忙于救災，我急著寫稿，再也沒能見面。

　　那是玉樹的另一次劫難。玉樹的人們終年以草原為家，與雪山為伴，對降雪并不陌生，對寒冷也早就習以為常，卻沒見過雪下得像那年那樣多，未遇過地凍得如那年那般硬……

　?。保梗梗的辏保霸拢玻啡罩粒保梗梗赌辏痹拢玻慈?，２５萬平方公里的玉樹大地在近九十天時間里降雪竟多達４３次。大量積雪在草原上形成一層堅硬的冰殼，使牛羊根本無法啃食牧草。氣溫也急劇下降，一度降至零下４２攝氏度，大批的牛羊因凍餓而死。

　　牧民們在冬季草場被大雪覆蓋后，試圖自救而提前轉(zhuǎn)場。始料不及的是他們寄予希望的目的地的災情并不比冬季草場輕，無可奈何的牧民們在茫茫雪原上艱難地苦苦掙扎?？粗囈陨娴纳鬅o處覓食，他們毫不猶豫地拿出自己的口糧給牲畜補飼，但杯水車薪，很快牧民們自己也都陷入了糧盡柴絕，前進不得，后退不能的危險境地。

　　有多少牧民被困雪山，災情到底有多嚴重，需要迅速查清！王玉虎人如其名，帶領(lǐng)著一批年輕力壯的突擊隊員爬冰臥雪，成為率先摸清全縣災情的一員虎將。

　　這是百年不遇的罕見大雪災，使玉樹全州３５３４戶牧民斷糧，２８００多名牧民群眾和鄉(xiāng)干部被困在雪山深處，有的甚至已有２個多月毫無音訊。

　　災情就是命令，救災工作迅速展開。黨中央、國務院決定派空軍運輸機向被困群眾空投糧食、燃料、藥品等救災物資。自治州領(lǐng)導相信王玉虎身上的那股虎勁，便指派他去協(xié)助空投。

　　我們赴災區(qū)采訪的記者雖然沒能與他同行，但通過同事的講述，我還是在當初的報道中留下了這樣一段記載：

　?。痹拢玻谷眨保硶r３０分，一架空軍的安－１２型運輸機滿載著食品、燃料等緊急救災物資，從西寧騰空而起。起飛之前，玉樹縣副縣長王玉虎代表玉樹災區(qū)干部群眾將一條條潔白的哈達戴在空投隊隊長于光勇和每一個空投隊員的脖子上，也將災區(qū)干部群眾的殷切期盼系在他們身上。

　?。保禃r３０分，飛機飛抵玉樹縣隆寶灘上空。王玉虎和空投隊員們最后檢查一遍準備工作后大聲報告：“準備工作完畢，等候空投命令！”

　?。保禃r５５分，飛機飛行高度降至約１０００米，綠色的空投信號燈開始閃爍?！按蜷_艙門，實施空投！”隨著于光勇一聲令下，機艙門被打開。王玉虎和空投隊員推著運送車將第一批物資包推往艙門。突然，運送車的車輪卡在艙門附近縫隙里，物資包也斜倚在艙壁上，推不動了?？胀蛾爢T們左晃右搖，仍然推不出去。一股股冷風從艙門呼嘯而入，飛機也劇烈地顛簸著。幾名空投隊員因缺氧先后癱倒在機艙內(nèi)，口吐白沫。王玉虎匍匐在運送車旁，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物資包因運送車一側(cè)的輪軸扭斷而傾斜，一段繩索掛在扭斷的輪軸上，所以推不動。他趕忙找來一把斧頭，奮力砍斷繩索，使盡全力將物資包推出了艙門。

　　一件，兩件，三件……

　　王玉虎和于光勇帶領(lǐng)體力較強的空投員終于將機艙里的救災物資全部投了出去。當他和于光勇一起關(guān)上了艙門，便一屁股癱坐在機艙地板上。于光勇攬起王玉虎的肩膀，激動地說：“你救了飛機，救了我們大家！”王玉虎嘴中卻喃喃說著：“都投下去了，群眾有救了，我放心了……”

　　轉(zhuǎn)眼已經(jīng)１４年過去，他一米八五的身板依舊那么高大，面頰卻顯得消瘦、憔悴了許多。大概是長期在雪域高原工作生活的緣故，４８歲的他看上去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大許多，頭頂?shù)念^發(fā)也稀疏得可以看見頭皮了。

　　他興奮地對我說，這一個月真是太忙了，可以說真正是夜以繼日，但忙得值得。這一個月是愛心匯聚、感人心魄、動人心弦的一個月。從中央領(lǐng)導到普通群眾，從軍隊首長到一般士兵，從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到天真活潑的孩子，從城市到農(nóng)村，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伸出一雙雙溫暖的援助之手，形成一股股支援玉樹的強大暖流，感染著玉樹，感動著玉樹，震撼著玉樹。

　　他給我講述了一個個可愛的人的可愛的故事：

　　海拔４２００米的隆寶鎮(zhèn)有７位女性醫(yī)務工作者，她們當中，有的僅是臨時工，一個月只有七八百元的收入，可她們在災難襲來時，視群眾為親人，細心呵護，精心照料，被鄉(xiāng)親們譽為“七朵美麗的雪蓮花”。

　　甘達村６０歲的黨支部書記葉青，陪伴了他４０多年的妻子在地震中不幸遇難，他也被砸斷了兩條肋骨。這位剛強的老人忍著傷痛，舍小家顧大家，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搶險自救。

　　結(jié)古鎮(zhèn)黨委書記尼瑪扎西在地震中受傷，仍堅守在抗震搶險一線，指揮群眾相互救援，忙碌中腳又被鋼釘扎透，他拄著拐杖不下火線……

　　說起這些干部，他如數(shù)家珍，唯獨不講他自己。

　　采訪剛剛進行了２０多分鐘，州政府秘書長鄧爾平和另一位干部就拿著份重建計劃中部分項目的選址意見書和全州干部職工災后臨時住房安置方案找了過來。

　　王玉虎笑著說：“他們本事大，我到哪里他們都能找到?！?

　　趁他審批文件的空閑，我從他的秘書康軍同志處了解到他這個月里的一些情況：

　　他工作天天都是這樣，工作都排得滿滿的。４月１４日地震發(fā)生后，他連續(xù)兩天兩夜沒有睡覺，１６日到１８日三天都只在車上瞇兩三個小時，直到第六天才在州政府院子里支了頂休息的帳篷。

　　他患有嚴重的糖尿病，年初曾經(jīng)裝了個自動注射胰島素的泵，前不久嫌不方便干脆去掉了。現(xiàn)在每天在肚子上注射胰島素，一天的量接近４０個單位，空腹血糖仍在８.３－８.６，因為吃飯?zhí)徽?。２０個重災點，他不知跑了多少趟，中午飯經(jīng)常吃不上。一個月下來，他整整掉了８斤肉。

　　從４月２６日晚上開始，他的感冒、咳嗽加重，也只能邊治療、邊工作。２７日晚，他在指揮部大帳篷中開會到２８日１時許，當他站起來離開時，過度的勞累和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使他暈倒了。但是，醒過來后，馬上和往日一樣，召集州上干部開會部署次日的抗震救災工作，一直到凌晨４時才休息了一會。早上７點多又起來，開始不停地忙碌。

　　聽了這些，我實在不忍心過多地打擾王玉虎了，就向他提出最后一個問題：如何帶領(lǐng)群眾重建新玉樹？

　　這位康巴漢子沉思片刻，堅定地說：“我２００５年當選玉樹州州長，一屆任期馬上就要滿了，只要在崗一天，我就要把重建這件事辦好?！?

　　“我就出生在巴塘草原，是玉樹的山水把我養(yǎng)大，我經(jīng)歷了災難的歷練，更懂得發(fā)展和進步的珍貴。三年基本建成新玉樹的任務非常艱巨，我們這里施工期短，三年滿打滿算，真正可以施工的時間就是５００天，加上建筑材料保障難度大，還有高寒缺氧，內(nèi)地施工隊來這里會影響效率。盡管這樣，我們也要堅決按照重建規(guī)劃確定的目標，千方百計完成任務?！?

　　“目前最重要的是按照‘民生優(yōu)先’、‘學校、醫(yī)院等公共設(shè)施優(yōu)先’、‘基礎(chǔ)設(shè)施優(yōu)先’的原則，搞出一個切合玉樹實際、切合科學發(fā)展、切合當?shù)孛癖娨庠?，調(diào)動當?shù)馗刹咳罕姺e極性的重建規(guī)劃。要加強調(diào)查研究，關(guān)鍵在干部，只要我們玉樹州的干部保持著一個月以來的工作干勁和工作作風，我們的目標就一定能實現(xiàn)！”

　　他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為他祝福：保重，王玉虎！

（責任編輯：孫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