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85歲生日那一天，哈蘭·斯隆比才反省自己，那么放任孩子們躺在自己的功勞簿上享受唾手可得的上流社會生活，是不是害了他們？

■ 吳玫

去年12月，《利刃出鞘》在院線上映。我是007最年輕的扮演者丹尼爾·克雷格的影迷，在海報上讀到《利刃出鞘》的男主角、私家偵探布蘭克的扮演者是丹尼爾·克雷格，趕緊去影院看了電影。2個小時10分鐘后，回家路上我回味剛剛看過的《利刃出鞘》，這部以弦樂四重奏開頭和結尾的電影，總讓我覺得故事不如音樂那么有內涵。

是偵探片嗎？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的破案模式，有東施效顰之嫌。是喜劇片嗎？設計了女主角瑪爾塔一說謊就嘔吐的喜感細節(jié)，就能稱自己是喜劇片了？那么，是情感片？斯隆比一家在頂梁柱、作家哈蘭·斯隆比自殺身亡后，為爭奪他留下的巨額遺產鬧得雞飛狗跳，如此兄弟鬩墻的戲碼，說是情感戲，恐怕要辱沒“情感”二字的。實在要說《利劍出鞘》是一部情感大戲，只有落實到瑪爾塔與哈蘭·斯隆比兩個人的關系上了。而這，偏偏是這部電影的弱處：一個從烏拉圭移民來美國的小姑娘，只是在按照職業(yè)要求按時提醒雇主打針吃藥。實在要說瑪爾塔有過人之處，就是擁有了能在棋盤上與雇主針鋒相對的實力，讓哈蘭·斯隆比在寫作之余，在與家人斗智斗勇之余，得到了生活的樂趣。就這些，居然讓哈蘭·斯隆比感動得重立遺囑，把他的全部財富留給小姑娘，可信嗎？

打算將《利刃出鞘》這一頁翻過去時，我意外發(fā)現(xiàn)，這部電影竟然在好幾份2019年好電影榜單中躋身前十，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已經(jīng)做了幾十年的鐵桿影迷，這一回是看走眼了嗎？等到《利刃出鞘》登錄網(wǎng)絡后，便又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

從去年12月到現(xiàn)在，5個月在歷史長河里只是一瞬，可數(shù)著日子度過這5個月的人們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回首去年12月見過的人、讀過的書、看過的電影，感慨萬千。所以，第二遍欣賞2019年十佳電影之一的《利刃出鞘》，不得不佩服該片的編劇和導演萊恩·約翰遜的心思有多么縝密。

雖說電影開始后不久哈蘭·斯隆比就用一把刀把自己送往了不歸路，但是，沒有他就沒有《利刃出銷》。劇終人散前，影片通過大偵探布蘭克的嘴說出了哈蘭·斯隆比的奮斗歷程：別以為哈蘭·斯隆比生來就住在這棟風景優(yōu)美的大別墅里的，也別以為他的身邊始終有一位像弗蘭這樣的女管家和像瑪爾塔這樣的家庭陪護，大別墅是哈蘭·斯隆比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掙來的。哈蘭·斯隆比有多拼命？85歲生日當晚，得知瑪爾塔錯把嗎啡當成普通鎮(zhèn)痛藥酮咯酸給他注射了100毫升致使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后，哈蘭·斯隆比在安排瑪爾塔未來的同時，不忘拿起筆記錄下被超劑量注射了嗎啡后人的生理和心理反應、急救的黃金時間和得不到救治會死于什么癥狀。既然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生命終點近在咫尺，哈蘭·斯隆比還是下意識地為寫作積累素材，這說明了什么？電影用春秋筆法告訴觀眾，哈蘭·斯隆比是怎么從不名一文的窮酸文人奮斗成依靠稿費就能買別墅、養(yǎng)活一大家子的偵探小說家的。假如非要說《利刃出鞘》有什么隱喻的話，萊恩·約翰遜想用哈蘭·斯隆比的奮斗過程影射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到85歲生日那一天，哈蘭·斯隆比才反省自己，那么放任孩子們躺在自己的功勞簿上享受唾手可得的上流社會生活，是不是害了他們？

那么，哈蘭·斯隆比是如何嬌慣他的孩子們的？

女兒琳達和女婿理查德共同經(jīng)營的公司貌似紅紅火火，但那只是斯隆比家下一代的面子工程。斯隆比家的所有人都知道，公司是哈蘭老爺子給了他們100萬才創(chuàng)立起來的，至于經(jīng)過多年的折騰公司還值不值100萬，恐怕只有琳達和她丈夫理查德知道。不，或許只有琳達知道。假如理查德獲悉公司的財務狀況并不像表面上顯示得那么優(yōu)良，他還會有心思婚外戀？至于他們的兒子蘭森開著用外公的錢買的豪車到處炫富，并在得知外公更改了遺囑后瘋狂地設計打算害死哈蘭·斯隆比，只能說著名的偵探小說家低估了的這個在他看來最像他的外孫，要比他想象得更加混蛋。

同樣被溺愛的，還有兒子杰克。杰克經(jīng)營著一家出版公司，聽上去事業(yè)有成。這個沒有大出息的出版人，卻只會將主意打在父親的創(chuàng)作上，一門心思勸說父親違背心愿將著作版權賣給影視公司。有父親的暢銷書打底，杰克為什么不去挖掘其他作者以壯大出版公司的軟實力？可惜的是，直到85歲生日那一天，哈蘭·斯隆比才意識到讓杰克的出版公司獨家出版自己的作品，實際上是捆住了杰克手腳。至于一無所有后杰克能不能東山再起？《利刃出鞘》沒有說，但電影觀眾猜得到，幾無可能。

假如說琳達和杰克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倒在父親身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那么，喬妮呢？沒錯，她是哈蘭·斯隆比的兒媳，可她的丈夫已經(jīng)去世了十多年！哈蘭·斯隆比依然負擔著她女兒的學費和補貼她生活費，而喬妮為成為網(wǎng)紅，用欺騙的手段從哈蘭·斯隆比那里騙取雙倍的學費和生活費……

自己奮斗成腰纏萬貫的著名作家后，哈蘭·斯隆比以為錢是萬能的，便用錢來規(guī)劃孩子們的人生。出乎意料的是，如此“愛護”，哈蘭·斯隆比把孩子們養(yǎng)育成了只會鉤心斗角、只會算計老爸錢財?shù)膹U物。都說以小見大，而放眼世界，特別是當下，只能說萊恩·約翰遜敏銳得讓人吃驚。至于他為電影構想的結尾，亦即讓哈蘭·斯隆比把全部財產遺贈給了新移民瑪爾塔，其中的意圖可用片名來一語道破：利刃出鞘——唯有這樣，才能挽救一無所能的哈蘭·斯隆比的兒女們。在警察帶走殺害女管家弗蘭的兇手蘭森時，蘭森對瑪爾塔說：“我一定會奪回我們家祖?zhèn)鞯姆孔?。?/p>

總是在關鍵時刻口吐蓮花的名偵探布蘭克插話：“這實在是太好笑了。哈蘭是在（20世紀）80年代從一個巴基斯坦富豪的手里買的這棟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