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樹湘烈士墓。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wǎng)記者 宋莉/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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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英雄的部隊，從誕生之日到退出紅軍戰(zhàn)斗序列，只有3年多時間。一位傳奇英雄，斷腸明志，為蘇維埃流盡最后一滴血，年僅29歲。

　　戰(zhàn)士血灑在湘江。那是紅軍長征的關鍵一戰(zhàn)。這是后衛(wèi)師的英雄壯歌！

　　1934年9月，中央紅軍被壓縮在瑞金、興國、于都、寧都、石城、會昌、寧化、長汀等8個縣城和周圍狹小的地帶。10月9日，紅五軍團第三十四師奉命秘密在于都縣鯉魚壩設防，掩護中央機關和主力紅軍從瑞金、興國縣向于都集結。

　　紅軍第三十四師，前身為福建地方紅軍部隊，戰(zhàn)士主要來自福建閩西的長汀、寧化。不管是配合兄弟部隊，還是獨立戰(zhàn)斗，這支部隊都以驍勇善戰(zhàn)聞名，因屢立戰(zhàn)功，被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機關報譽為“鋼鐵之師”。

　　1934年10月16日，中央紅軍從于都向西突圍，實行戰(zhàn)略大轉移。由1.12萬名閩西子弟組成的紅三軍團第四師和紅五軍團第三十四師，分別擔任最艱巨的前衛(wèi)和后衛(wèi)任務。

　　1934年11月25日，前衛(wèi)紅軍第四師渡過湘江，在湘江西岸界首渡河點以南的光華鋪布防阻擊攻敵，7天6夜與敵廝殺，雖然殲敵數(shù)千，但自損近半，至12月1日，突破敵軍第四道封鎖線，掩護軍委第一、第二縱隊渡過湘江，

　　1934年11月27日至29日，后衛(wèi)紅軍第三十四師在廣西灌陽縣的文市至水車一線布防阻擊追敵。紅五軍團軍團長董振堂、參謀長劉伯承在湖南道縣蔣家?guī)X村召開會議，并對師長陳樹湘等同志說：“在重兵壓境的情況下，把軍團的殿后任務交給你們師，這個擔子很重??！你們既要完成軍委賦予的任務，又要有萬一被截斷后孤軍作戰(zhàn)的準備！”

　　12日1日，紅軍主力已于晨時渡過湘江。紅三十四師引得敵軍更加瘋狂地“圍剿”，“挖地三尺，找出來予以殲滅?！奔t三十四師一直在尋找合適的位置和時機渡湘江西進。

　　12月4日晚，為了擺脫敵人，陳樹湘師長作出兩項決定：第一，從敵人薄弱部位突圍出去，到湘南堅持游擊戰(zhàn)爭；第二，萬一突圍不成，誓為蘇維埃新中國流盡最后一滴血。

　　12月10日，陳樹湘帶領紅三十四師渡牯子江時遭到武裝襲擊，他在船上指揮戰(zhàn)斗時被保安團頭子認出，不幸中彈，右腹部受重傷，戰(zhàn)士們只能為師長作簡單的包扎。后因傷口太大，戰(zhàn)士們從廟里找來一個碗壓在傷口上，再用綁帶綁上，不讓腸子流到地面上來。

　　12月11日，遭受天寒地凍，缺衣少食和多次襲擊，僅剩140人的紅軍隊伍又遭到阻擊。為了保存革命的火種，陳樹湘決定帶人掩護，由參謀長王光道帶領紅三十四師余部突圍，“沖出一個算一個！”

　　12月12日，陳樹湘走下?lián)?，率兩個班，占據(jù)湖南道縣富足灣村后的饅頭嶺，阻擊敵人，掩護其他戰(zhàn)士突圍。負責掩護的兩個班戰(zhàn)士先后犧牲，陳樹湘怕拖累大家，命令幸存的2名警衛(wèi)員1個修械員趕緊沖出去，不要管他。3名戰(zhàn)士不舍，強行把陳樹湘抬上擔架緊急轉移，就地隱蔽在饅頭嶺上的一個巖洞里養(yǎng)傷。

　　這是一個極其隱蔽的山洞。巖洞入口很窄，洞內卻很寬敞，有大廳、指揮臺、上下層樓、地下河、風巖、雨巖、仙人田、鐘乳石等，非常適合隱蔽?！瓣悩湎娓共恐袕椇螅谶@里度過了5天的短暫休息時光，也就是1934年12月12日到17日。有當?shù)匕傩崭心罴t軍是自己的隊伍，還安排一名10歲的小男孩悄悄送來紅薯和中藥?！钡揽h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周鏡忠介紹。

　　今年6月29日，“記者再走長征路”采訪團來到了湖南省永州市道縣探尋陳樹湘師長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最后犧牲的地方。離開道縣縣城，車行崎嶇山路，顛簸一個半小時左右，便來到了道縣四馬橋鎮(zhèn)富足灣村饅頭嶺。嶺下傳來孩子們嬉水的歡聲笑語，曾經(jīng)，紅軍戰(zhàn)士們殊死戰(zhàn)斗過的地方，如今一片祥和寧靜。

　　六七月的巖洞，陰涼舒適，略感潮濕，洞頂不時有蝙蝠飛過，有水滴滲下，地面上泥濘濕滑。在1934年12月的初冬躲在這里會是怎樣的感受？就是在惡劣環(huán)境下，陳樹湘師長仍在看軍事地圖，研究戰(zhàn)斗。“他一直在看地圖，旁邊還有兩個小紅軍，因為陳樹湘受了重傷，我爺爺會拿些草藥給他包扎，后來他被人抬走后，爺爺非常難過，他說紅軍是好人，怎么就被抓走了?！?1歲的周玉生老人小時候經(jīng)常聽爺爺講起曾發(fā)生在這個巖洞里的故事。

　　1934年12月17日，道縣保安團第一營營長何湘滿山滿嶺搜紅軍。陳樹湘帶領警衛(wèi)員等3人沖出巖洞，再次突圍。最后一顆子彈打光，因彈盡糧絕，陳樹湘師長及警衛(wèi)員在饅頭嶺下馮督廟（洪都廟）不幸被捕。

　　為了留下一個活著的紅軍師長邀賞，他們把陳樹湘師長抬到四馬橋圩偽營部所在地——謝德堂（布鋪）門口，試圖醫(yī)治。“陳樹湘當時受了重傷，腸子都露出來了，他站了幾次都站不起來，他們就用洋參為陳樹湘師長提神，但陳師長就是不吃?！?nbsp;今年78歲的張國平老人回憶父親曾講述的見聞。他父親在藥鋪對面的縫紉店做事，目睹了陳樹湘拒醫(yī)拒食。

　　第二天拂曉，敵人抬著陳樹湘回縣城，當行至道縣蚣壩鎮(zhèn)石馬神村時，陳樹湘趁敵不備，用手從傷口伸入腹部，絞斷腸子，壯烈犧牲，年僅29歲。

　　“當時那里有兩棵桂花樹，他就是在那兒絞斷腸子犧牲的?！痹S瑛老人的父親曾經(jīng)目睹了陳樹湘犧牲。許瑛記得父親的評價是“他當時很勇敢”。許瑛的哥哥許杰看到的場景是“擔架上躺著一個人，衣服很破，渾身臟兮兮的，右手掌滿是血跡?！痹h史志辦副主任唐小峰補充道。

　　“滿腔碧血薦軒轅義烈千秋光爭歲月，百尺青松環(huán)墓冢精魂一縷秀毓河山。”湘江戰(zhàn)役是中國紅軍長征史上最艱苦、最壯烈的一大戰(zhàn)役。紅三十四師全師5000多名閩西籍紅軍，有4000多人壯烈犧牲，另1000多名無法渡江的紅軍轉戰(zhàn)桂北、湘南打游擊戰(zhàn)，1936年在湘南九嶷山彈盡糧絕，大部分壯烈犧牲，只有30人突圍。這是湘江戰(zhàn)役中唯一成建制犧牲的紅軍主力部隊。

　　紅三十四師兵源主要來自閩西。很多血染湘江的閩西英雄的姓名無人知曉，但烈士功勛與世長存。

　　紅軍第三十四師100團團長韓偉，當年跳崖幸存，是全師唯一幸存的團以上干部，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曾任原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不是閩西人的他兩次叮囑家人，死后要把骨灰放在閩西。

　　陳樹湘犧牲后，敵人將他的頭顱割下，送到省城長沙并懸掛在城門上。道縣百姓偷偷將陳樹湘的無頭遺體，和一同被殺害的警衛(wèi)員埋葬在瀟水之濱。

　　如今的道縣，靜靜流淌的瀟水穿城而過，已難尋當年紅軍激戰(zhàn)的戰(zhàn)場遺跡，但陳樹湘“斷腸明志”的故事萬古長存。

　　紅軍第三十四師犧牲的戰(zhàn)士很多被老百姓悄悄埋葬，極個別幸存者被當?shù)厝罕娛樟簟Ｔ诘揽h四馬橋鎮(zhèn)早禾田村，就有紅軍第三十四師幸存者的后人林福建。他的父親林中輝是饅頭嶺突圍隊伍中，幸存的一個傳令班長。

　　在經(jīng)過清水塘時，林中輝右腳掌被打斷，不能跟著部隊行軍，被村民黃永良收留，養(yǎng)傷3年都沒好，最后還是一個姓唐的和尚治好了他的傷，給他改名林玉芝。因思念家鄉(xiāng)，林中輝給兒子起名林福建。而林福建又給自己的兒子取名林古田，為的是紀念古田會議。

　　本報湖南道縣6月30日電

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wǎng)記者 宋莉 李劍平 見習記者 蔣佩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