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個5月中旬，一個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黑歷史”寶藏消失了。半個月前“婦聯(lián)”英雄們剛剛搶救回了地球一半的人口，半個月后百度貼吧2017年1月1日以前的貼子卻仿佛被響指震沒了。

　　對許多八零、九零后甚至零零后而言，那些貼子里可能有自己不愿任何人翻出來的過往。可當它們突然不在了，“心里好像還是會有點空落落的”。

　　或許是因為這些“黑歷史”，并非什么罪證，只是一些歪歪斜斜的足跡?？赡苡懈枵吣貌怀鍪值匿浺?，有畫手還未形成風格的舊作，有詩人仍然稚嫩的文字，甚至有美妝達人菜鳥時的殺馬特造型。時間會給人帶上濾鏡，讓一切看起來居然丑得有點可愛。

　　二

　　關于“黑歷史”，有位演藝界的前輩說過這樣的話，先學吃飯，后學養(yǎng)家。15歲上臺要求他跟95歲的大師一樣，不科學。他先得說一些簡單的、甚至通俗一些的東西。您開心了、您樂了，他有飯了。當他越掙越多的時候，他要愛惜羽毛了，開始反思哪句話我不該說了，哪句話不合適了。有一個成長的過程。

　　這位老師對成長過程的見解有一定道理。但是，這道理還有一層他沒講出來。成長必要過程留下的“黑歷史”無法成為遮瑕的借口。畢竟，過了某條底線，“黑歷史”就會變成“污點”。

　　比如，也是在這個5月，某資深學者對自己“學術不端”指控進行的回應：早年因素養(yǎng)不夠，確實存在一稿多投的現(xiàn)象。這辯白就略顯無力。素養(yǎng)提升、學術積淀的確需要時間和過程，甚至難免走一些彎路?？茖W探索的彎路是可以被包容的。沒人會指責愛迪生在找到鎢絲之前的那些嘗試。但是，得“彎”在規(guī)范和道德范圍內(nèi)。更不能說用規(guī)范意識差來為越界的行差踏錯開脫。就像不能說法律意識淡薄所以違法犯罪就可以被寬恕。如果確實因為“沒有經(jīng)過嚴格學術訓練，也不清楚學術規(guī)范”而犯了錯，可以理解，但不能因此免責。

　　再比如，創(chuàng)作中的抄襲；學術中的造假；以及表演中越界的調(diào)侃，等等。這些都不是日后可以一笑而過的“黑歷史”，而將成為可怕的“污點”。

　　那么，這個“界”在哪呢？法律是最后一條高壓線，這自不必說。法律之前，還有一圈網(wǎng)，是社會公德。這是人們共同情感可接受的范圍。即使允許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但一些最基本的道德標準是一個社會范圍內(nèi)公認的邊界，比如對生命的尊重，對善良的贊美。具體到一些更小的圈子中，還得尊重行業(yè)共同認可的理念，比如媒體業(yè)對真實性的追求，再比如學術圈對原創(chuàng)性的推崇。

　　這個界，也是終會成為淺淺回憶的“黑歷史”與洗不凈的污點之間的界限。

　　三

　　明確“黑歷史”和污點之間的界限，本質(zhì)上關涉這樣一個問題：如何對待成長和長成前必要的歷練？一句“出名要趁早”還是蠱惑了太多人心?！跋Ｍ焖侔l(fā)文章”、想火想上位想成事，如果走捷徑、博眼球能速成，又有幾個人能耐得住寂寞十年磨一劍？早成者未必有成，晚達者未必不達。道理好說卻不好做。這是一個個體的問題，同時還是一個環(huán)境的問題。比如為了火爆效果敢說敢演是一種幾乎成型的演藝發(fā)展套路。再比如一稿多投其實屢見不鮮，時至今日也是見怪不怪，遑論當年。任何個體都很難超越歷史局限。環(huán)境的浮躁加上內(nèi)心欲望作祟，別說愛惜羽毛了，把羽毛全拔了也有人在所不惜。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進步，人們對于文化內(nèi)容的品質(zhì)要求越來越高，傳播環(huán)境更是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通往一些目的地的方式方法看起來更多了，但是對所謂合適的技術和手段的要求也更高了。不擇手段更容易淪為“不折手斷”。如果想長成一只雄鷹，在還是個雛鳥的時候，就得愛惜自己的羽毛。

　　愛惜羽毛和練習飛行不矛盾，是以一種更嚴肅、更認真的態(tài)度對待每一次歷練。這也是一種對自己、對他人都更負責任的態(tài)度。拿寫作來說，寫出來是能寫和會寫的前提。和前面那位前輩說的一個道理，不管好壞，至少要先寫出來。在這里要更進了一步，不要觸及污點的界限。

　　守住底線，就無需害怕為日后留下一些青澀的回憶。比如乾隆皇帝，熱衷于練習作詩，成為今日廣大網(wǎng)友眼中他的一大“萌點”。而他也確實通過大量的練習得以在真情實感流露的時候留下了令后人回味的詩句。

　　再如，許多網(wǎng)友在貼吧留下過自己的“黑歷史”。在不觸犯一以貫之的制度和道德標準的情況下，那些因為不同的審美趣味、思想認識水平和表達能力而留下的歷史，恰恰成為了個人成長的足跡和社會變遷的記憶。想想李清照，寫下“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的她，真的會嘲笑曾經(jīng)那個“沉醉不知歸路”的自己么？

　　四

　　從貼吧到自媒體，人們成長過程中的許多“練習”得以發(fā)布出來，給許許多多的普通人以鼓勵，也更容易留下每個人成長的痕跡，甚至成為有朝一日或有利或不利的證據(jù)。

　　在這樣的傳播環(huán)境下，那句“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似乎更容易讓許多仍處在成長中的個體瞻前顧后。總不能因為怕被誤解、怕日后打臉就放棄。畢竟一口吃一個胖子的少見。那許多一鳴驚人的背后都是日積月累的練習。

　　離底線遠一點，切莫在邊緣試探，小心電弧。不要給自己留下污點的機會。時代和社會會允許，我們在未來的某一天，翻看自己那些所謂的“黑歷史”，笑著感謝每一次歷練收獲的鼓勵與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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