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時間:2017-10-12 20:42 | 來源:中國綠網(wǎng) 2017-01-12 | 查看:1282次
紅水村頭,王天昌父子用17年種出7500畝(約合680個標準足球場)“沙漠綠洲”,抵擋住肆虐風沙對家鄉(xiāng)的“進攻”。拿起三弦,王天昌自編了一曲《治沙歌》:“家住長城鄉(xiāng),緊靠黃沙邊。風吹黃沙過河岸,住進了沙窩旋……”
“大風一起不見天,沙騎墻頭驢上房;一茬莊稼種三遍,大風絕收小風歉?!边@是流傳于騰格爾沙漠西南邊緣的甘肅省武威市涼州區(qū)長城鄉(xiāng)紅水村的一個順口溜,創(chuàng)作者就是當?shù)乩习傩铡?/span>
今年76歲的王天昌就是這片土地的兒子??缮衬?,并不是紅水村天然的產(chǎn)物。
王天昌說,上個世紀,紅水村還有一條紅水河,秋季下大雨時,紅水河還是泄洪河。他48歲的兒子王銀吉也回憶道,30年前,這里有涓涓河流,還生長著沙棗樹,大家用水就在門前;20年前,小河干枯了,沙棗樹死絕了,大家用水要徒步去遠處提了;又過了10年,人們在家吃飯時,一陣大風吹過,碗里便多了半碗沙子,用水則要去更遠的地方。
“每年都有大量的農(nóng)田和莊稼被黃沙掩埋,沙漠正朝著村莊一天天地逼近。只有把這荒沙治住,我們的子孫后代才有飯吃?!?在那個沙進人退的不幸歲月,王天昌果敢而決絕。為了綿延子孫的幸福,他和兒子王銀吉踏上治沙之路,目標就是完成別人認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風沙口種草植樹,讓沙漠綠起來。
沙海蝸居為造林
1999年年初,王天昌緊急召開了一個家庭會議,參會人員是自己的老伴李蘭英、兒子王銀吉、兒媳金玉秀和不到8歲的孫子王立軍。當家的王天昌用報紙條兒卷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說道:“俺想把廟兒墩沙丘包下來,全家治理?!?/span>
家里靜悄悄的,誰也沒有說話。大家都知道,廟兒墩一帶不僅種不了莊稼,而且大風一起,草木都會被連根拔起。
全家治理沙漠的事就這樣敲定了。春節(jié)過后,王天昌拿出家中所有的積蓄——一萬元錢,購買了10萬株毛條、梭梭、花棒苗子,帶著全家人背上干糧,牽著家里的兩峰駱駝,“浩浩蕩蕩”地進駐沙漠腹地。
他們搭起一個簡易帳篷,算是在沙漠安了家。然而大風襲來,帳篷被吹倒了,將王天昌和老伴壓在下面。他們蓋了一座草棚,沒想到一場大雨又將草棚泡垮。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因地制宜,來到沙漠中心地帶一處叫“地窩鋪”的地方,從地面開始挖,挖出四五米深、約10平方米左右的大坑,在坑里鋪上樹枝、草墊——一家人就算徹底有了“新家”,成了沙漠里的“常住人口”。
沙漠氣候異常,夏天像個火爐,在沙子里埋個生雞蛋一會兒就熟透了;冬天又像個冰窖,背的開水不一會兒就會結成冰塊。王天昌和王銀吉迎難而上,苦難卻沒有輕饒他們?!捌鸪鯖]有經(jīng)驗,一直跟著感覺去摸索,往往頭天剛挖好的樹溝,過一宿就被風沙悄無聲息地填平。這邊剛挖好種上毛條、梭梭、沙棒,那邊指頭粗細的幼苗又被風沙連根拔起?!庇袝r苦干一個月,一場大風,就能吹走全部辛苦。種活一片樹林實在太難了。
一天,一周,一個月,一年,王天昌和家人周而復始地重復著挖坑、種樹,再挖坑、再種樹的行為。3年過去了,1095個日日夜夜,他們種下了十幾萬株沙生植物,然而存活的卻屈指可數(shù)。
面對這樣的結果,一向倔強的王天昌一聲不吭,蹲在沙地里悶頭抽煙。王銀吉看著父親的樣子,十分心疼。原本極少發(fā)表意見的他第一次站了出來,說要總結經(jīng)驗,不再“傻干”,找到正確的栽植方法,讓老爹“跟”他干!
通過總結經(jīng)驗,王銀吉發(fā)現(xiàn)樹苗不能栽在陽光直射的地方,也不能種在風口上;栽種樹苗不能用鐵鍬,它挖掘面積大,地下的水分流失比較快。于是,他發(fā)明植樹新工具——“掘木”?!拔以谀锯F、木橛的邊上固定了一塊橫木,橫木和木釬尖端的長度正是穴的深度,再做一雙木屐綁在腳上,手扶著木釬,用木屐在橫木臺上使勁踏,一腳踏下去,橫木就挨到了地面,一尺多深的穴便成了。一腳一穴,又快又省力?!焙髞恚麄冇謱⑵涓倪M為“鐵掘木”,消除了因挑樹溝造成的松軟沙土層容易水分流失的弊端,還能防止大風侵襲掩埋樹溝,保證和提高植樹質量。
解決了怎么種植的難題,父子倆在樹種選擇問題上也出現(xiàn)分歧。二人誰也說不過誰,便分頭行動:結果父親在沙頭上種的樺棒扎了根,“鎖”住了沙;兒子在背沙地帶種植的沙棗樹結了果,碩果飄香。
他們?nèi)圆粷M足。為了摸清風沙的流動規(guī)律,繼續(xù)探索提高苗木成活率的技術措施,寒冬臘月里,王銀吉經(jīng)常裹上厚棉襖,背起干糧,迎著呼嘯的風沙挺進流沙最嚴重的地段,觀察風的起勢、沙的落處,看哪里能種草栽樹??粗蹉y吉被風沙吹得皸裂的皮膚,妻子金玉秀心疼了,勸他緩兩天再干,他卻不答應,說“老天不等人啊”。
樹苗種起來了,可沙漠里缺水,但新栽植的沙生植物最需要的就是水。王天昌和王銀吉組成一支“駝峰運水隊”,牽著兩峰駱駝到3公里之外的地方馱水。“馱一趟,4桶水,3個小時。沙生植物要吃水,就得像人用水一樣分配。一棵毛條、梭梭、沙棒一勺水,再馱來,再均勻地分配一勺?!被叵肫鹉嵌巫o水進沙漠的日子,王銀吉記憶猶新?!昂髞?,我們在沙窩里挖了一口45立方米的水窖,積蓄雨水澆灌苗木?!薄榜劮暹\水隊”這才有機會歇歇腳。
樹多了,草綠了,栽植的小樹苗成活率能達到90%,可王天昌和王銀吉又遭遇了新麻煩:常有人把牛羊趕到沙窩里放牧,啃食、破壞植被。為了保住這來之不易的綠色成果,他們必須日夜守護,時不時去壓沙點轉轉。
2006年,當?shù)卣疄樗麄兘⒘?間看護沙漠林區(qū)的平房,王天昌和王銀吉終于從睡了6年的大坑搬了家。
玉汝于成人離散
春栽、夏培、秋護、冬管,他們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傾注在這片沙海,用17年的光陰種出7500畝(約合680個標準足球場)“沙漠綠洲”,抵擋住肆虐風沙對紅水村的“進攻”。
對此,王天昌有一個詩意的描述:黃沙披綠衣。他說,到了夏天,樹綠了,花開了,可美了,站在治沙區(qū)13米高的瞭望塔上遠眺,粉紫的是紅柳,嫩黃的是檸條,最綠的是榆樹,狐貍也來安了家,野雞和蜜蜂都過來了。
在治沙事業(yè)上,王天昌和王銀吉沒有怨言,也沒有遺憾。但談起家人,他們的心底卻始終有無法愈合的傷疤。
為了治沙,家里賣苗、賣糧,投入所有的積蓄用來造林,甚至沒給王銀吉的妹妹王素花留下上學交學費的錢。
“我那時候心里恨他們,不理解他們?yōu)槭裁床蛔屛夷顣?,拖我后腿?!蓖藢W之后的王素花,長達一個月沒和哥哥說話,還常??粗^去的書本抹眼淚?!斑^了兩年我明白了,他們干的是一件造福人類的事情,他們沒有錯?!闭f到這兒,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成熟的微笑。
妹妹理解了他們的治沙事業(yè),但一家人的傷痛卻沒有就此結束。
王銀吉的兒子王立軍十分懂事,他年紀雖小,卻明白事理,心里總是記掛著治沙的事情,學有余力之時還常常跟著爺爺?shù)缴衬镤伈莘N樹。2005年春季開學后的一天,王立軍的班主任向王銀吉反映說,孩子最近反應遲鈍,而且不愛活動,希望家長多關注。當時正值壓沙造林的黃金時節(jié),一家人都沒有太在意。一個月之后,王立軍頭疼加劇,病倒在床上,神情也更加癡呆,王銀吉這才慌忙把孩子送到醫(yī)院,才知道兒子患了腦癌,而且已經(jīng)到了晚期。主治醫(yī)生建議給孩子做手術,但3萬多元的手術費也最多只能延長孩子3個多月的生命。這一噩耗讓全家人陷入兩難的困境。
春天正是需要大量購買苗木植樹的時候,可孩子的病又耽誤不得;家里所有的存款加起來也只有3萬多元:這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關頭。
乖巧的王立軍卻說什么也不再治病了。他說,爹,你剩下些錢把沙治住,不要半途而廢,讓人家笑話你。出院后,站不穩(wěn)的王立軍拄著拐杖和爺爺一起植樹,甚至好幾次跌倒在沙窩里。爺爺心疼得掉眼淚,他卻勸爺爺說,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2005年6月11日,農(nóng)歷端午節(jié),世人吃粽子、賽龍舟,王銀吉一家卻在騰格爾沙漠堆起柴堆。柴堆中,一個14歲男孩安詳沉睡。王天昌拿著火把點燃柴堆,老淚縱橫?;鸸庹樟亮蓑v格爾沙漠的黃沙,哭聲亦穿透深邃的夜空。
送走兒子,王銀吉更加堅定了,“我想了想,決定接著干。人活一輩子要干一件事,不管成功或者失敗,一定要干到底。這也是兒子的遺愿?!彼D了頓說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倒下了,就將這片林子交給國家,我們治沙不圖回報。”
夕陽西下,一位白發(fā)蒼蒼還留著絡腮胡的老人和一位皮膚黝黑、體格健碩的中年男人牽著駱駝踽踽獨行,卻步履鏗鏘。他們唱起高亢的《治沙歌》:“治住了沙魔頭,不讓黃沙走。決不讓黃沙上墻頭,后代們有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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