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長”徐炳雄。

從1969年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開始，徐炳雄手中的槳就沒有再放下過。40多年的時間里，木船變成了鐵船，黑發(fā)變成了白發(fā)，當(dāng)年的“尕小伙”也變成了“尕老漢”，但他仍然守在村子的渡口。這位為村民們義務(wù)擺渡了40多年的“船長”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有一天這個村子不再需要擺渡者，有一座橋，可以直接通往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

過河，一個村莊的大事

“河塌了！河塌了！”8月7日上午10時30分許，西固區(qū)河口鄉(xiāng)咸水村四社的老社長徐炳雄，開著自家的三輪車?yán)@進村里的每一條小巷子，一邊打喇叭一邊大聲吆喝。聽到徐炳雄的吆喝聲，便有村民從大門里探出頭來：“河塌了？能過了嗎？”

“能過了，快些?！毙毂劢型暌患遥秩チ硪患?。原來他說的河塌了，是河水小了的意思。有些村民直接上了徐炳雄的三輪車，有些則自己騎自行車趕往大約2公里外的渡口。1個多小時前，這些要過黃河的村民，是被徐炳雄從渡口“趕”回家的，“當(dāng)時水太大，不能過，太危險?！毙毂壅f。

也有人不情愿聽徐炳雄的話，徐炳雄就會扯開嗓子“罵”起來，“啥都罵呢，罵上兩句，也就聽了。”徐炳雄是咸水村四社的社長，從1969年開始，徐炳雄的“無品芝麻官”已經(jīng)當(dāng)了40多年，村民從心底里已然默認(rèn)了他的威嚴(yán)。

村子渡口上，被黃河水淹過的河床還水汪汪的，村民踩著淤泥依次上船，徐炳雄查船體，解鐵索，熟練地操作船槳，鐵船在河面上平穩(wěn)駛向?qū)γ娴暮有膷u。

徐炳雄說黃河水面只有180米寬，水大的時候船走得快，只需二三分鐘就可以到達對面。但也就是這180米寬的河面，將咸水村四社的村民和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隔在了黃河的兩岸，乘船過河就成了村里的大事。

船很快到達對面的河心島，徐炳雄將船停穩(wěn)后，在船舷和地面之間搭上一塊厚木板，用腳使勁踩了兩下，確定穩(wěn)當(dāng)后，招呼村民下船。過了河，村民很快沒入自家繁茂的果園里。這個被村民親切稱為“桃花島”的河心島，居于黃河水域的中心，與周圍陸地隔絕，是黃河蘭州段最大的一個河心島。島上的280多畝土地，40多年前曾經(jīng)是一片荒灘。1963年，咸水村四社的村民從張家臺遷移到現(xiàn)在的位置，由于沒有土地，就把河心島分給了村民作耕地。當(dāng)年荒蕪的河心島，如今已成果香四溢的“桃花島”，然而船作為村民們出行耕作的交通工具，卻始終沒有改變過。

和船一樣沒有改變的，還有船上的擺渡者徐炳雄。

擺渡，一位農(nóng)民的40年

“40多年前，我就是因為大家的安全問題才決定操心這個船的。”徐炳雄說。那時候，村民渡河用的還是一條木船，也沒有專門的人擺渡，誰要過河，就自己劃著船到對面的河心島去。一年夏天，一位村民劃船到河心島，因為船沒有停穩(wěn)當(dāng)，在下船的時候失足跌進黃河，被河水沖走了。

“那還是個年輕小伙子啊，都發(fā)生這種事情，那要是老人或者女人過河，不是更危險？”當(dāng)時還同樣是20多歲小伙子的徐炳雄，產(chǎn)生了為村民們義務(wù)擺渡的念頭。

徐炳雄的想法理所當(dāng)然地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對，尤其是妻子，她激烈地反對徐炳雄去多管這樣的“閑事”?！澳强墒菗?dān)驚的活啊，別人自己渡船，出了事和你沒關(guān)系，可是你一旦做了這個事情，出了事可都得你擔(dān)著?！毙毂鄣睦习檫@樣對記者講述當(dāng)初反對的理由，只是40多年后，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徐炳雄放著自家的事情不做去幫村民義務(wù)擺渡，她甚至和徐炳雄一樣操心起那條渡船。家人的反對并沒有阻止徐炳雄，“那時候還是個尕小伙，又當(dāng)著隊長，就一定要做這件事情?！毙毂壅f。此后，徐炳雄便成了咸水村四社的義務(wù)擺渡者，只要有人來喊他過河，不管春夏秋冬，風(fēng)霜雨雪，徐炳雄都會把村民安全地送到對岸。

這一擺，就是40余年。把村民送到河心島從事生產(chǎn)勞作，再把成熟的水果從島上運出來，徐炳雄用一條船和一把槳，維系著全社村民和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

鬧心，村民安全不敢馬虎

對于徐炳雄來說，今年的夏天過得比往年更“頗煩”一些。

“今年的黃河水特別大，近幾年來都沒有遇見過這么大的水?！毙毂壅f。今年的黃河不但水位高，而且汛期長，從7月份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水勢依然洶涌。而這段時間，正好是島上的桃子成熟的時候。村民們要過河摘桃子，徐炳雄因為黃河水位太高有危險不讓過，于是發(fā)生小的摩擦糾紛就在所難免。

“水大的時候過河很危險，有的時候就算過去了，黃河水又忽然漲起來，人就被困在島上回不來了。”徐炳雄一心牽掛著村民的安全，更何況“上面”也三令五申，要求確保汛期安全。可是不過河，就意味著熟了的桃子會自然掉落，村民們一年的收成就會受到極大的折損。

“我能理解大家急著過河摘桃子的心情，桃子都掉到地上了，大家一年的柴米油鹽也就受影響了?？墒谴蠹也焕斫馕业目嘈?，覺得是我攔著不讓他們摘桃子，個別人甚至鬧到家里來?？墒沁^不了河，我心里不著急嗎？我自己也有5畝多地在島上，我的桃子也要熟透了！可是著急沒有用啊，河水太大，連島上靠河邊的地都淹了，人過去能安全嗎？今年的收成少了，明年還可以再掙，要是人沒了，收成再好有什么用？”耿直的徐炳雄，會對個別找上門來的村民講道理，道理講不通，他便又扯著嗓子“罵”起來，直到把對方“罵”回家。

 “我是真心實意地在為大家的安全著想，可是那些不能理解的人在背后說些難聽的話，我心里不舒坦得很吶?！笨墒牵还苄睦镉卸嗝床皇嫣?，遇到想在高水位過河的村民，他還是會連嚷帶罵地阻止。

牽心，木船終于換鐵船

只要是和船有關(guān)的一切，徐炳雄全都裝在心里。村民們最初渡河用的是一條木船，徐炳雄覺得那條木船“不穩(wěn)當(dāng)”，就向上級反映，四處奔走，終于在1982年的時候，木船被換成了鐵船，后來鐵船用久了，船底子“不保險”了，徐炳雄又張羅著換了一個新的船底子?，F(xiàn)在，鐵船的日常維護和修理，全都是徐炳雄操心的內(nèi)容。他會定期檢查船體，緊一緊螺絲，或者上些潤滑劑，在需要的時候招呼大家對鐵船進行簡單的修補。

“最辛苦的就是抬船。”徐炳雄說。有時候黃河漲水，船被沖到岸上，等水位回落，船就被擱淺了。每當(dāng)這個時候，這條長約18米、寬4米，重達8噸的鐵“家伙”，就需要村民們抬回水里去?！昂按蠹襾硖Т?，有些不想吃苦的人，就不愿意來，我就要帶頭?！苯衲暌呀?jīng)67歲的徐炳雄，常常身先士卒地抬船，下水，“一使勁，脊背上的皮就被蹭掉大大的一塊。”

冬天的時候，近岸邊的河水結(jié)了冰，船就會被凍在冰上，徐炳雄也要帶頭把冰砸開，然后把船抬回水里，才能送村民們?nèi)γ娴牡乩镄藜艄麡??！岸斓哪莻€冰可真刺骨啊，鉆心呢?！毙毂壅f。

心愿，盼著能有一座橋

由于長年下水、刨冰，徐炳雄的腿現(xiàn)在得了嚴(yán)重的關(guān)節(jié)病。“那就是你年輕的時候毒勁下得多了?！泵慨?dāng)徐炳雄的關(guān)節(jié)疼的時候，兒子總是又氣又心疼地這樣責(zé)備他，可是徐炳雄覺得自己這些年來做的，是一件好事。

“我做這件事，也是積德吧。”徐炳雄會這樣跟人家開玩笑。同時他也不理會村民們善意的嘲諷：“他們都不知道我的心思，可是我自己知道。我一個快要70歲的老漢，當(dāng)了一輩子的農(nóng)民，我要出名干什么？我配合記者的采訪，媒體就會多報道我們。報道的多了，呼吁的多了，說不定就能引起有關(guān)方面的重視，能給我們修一座橋。渡船到底危險，要是能有一座橋，大家勞動、耕作就方便多了，日子也就順暢多了。”

這是這位40多年的擺渡者最大的心愿。

文/圖 本報記者 趙莉   實習(xí)生 謝瑩 梁荀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