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婆給母親喂飯。

　　成都商報記者肖剛攝影記者陶軻

　　“孝心婆婆”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為老母親換紙尿褲、清洗身子。

　　攢下900多元，為母親買了一個氣墊床?；?500元買了個呼吸機。但平常日子里，她會步行三四十分鐘，就為買每斤便宜兩三毛的菜。

　　早晨8點40分，建設(shè)路54號一棟老居民樓里，劉景惠婆婆家。

　　75歲的她耷拉著肩膀，站在廚房里啃著饅頭。旁邊的電飯煲咕嚕嚕地響，里面熱著一碗牛奶和一塊蛋糕，這是98歲母親的早餐。饅頭才吃了三分之一，里屋母親發(fā)出聲響。“她要吃飯了?！眲⑵牌炮s緊把饅頭放在碗里，揭開電飯煲蓋子。

　　“媽，睜開眼睛，吃飯飯了?！眲⑵牌畔窈逍『⒁粯虞p輕地拍著母親的臉。她說，老年人就這樣，前一秒鐘還醒著的，后一秒鐘就睡了。老人醒了，躺著，張開嘴。一小塊蛋糕送進(jìn)嘴里，老人砸吧著。

　　“好不好吃，媽？”

　　“嗯，還將就?！崩夏赣H嘟噥著。如果好吃，老母親會說“好吃”，要是不想吃了，她會說“將就”。她心疼自己的女兒，就是不得說“不好吃”。有了老人的“將就”，劉婆婆知道蛋糕應(yīng)該停幾天了。

　　喂完早飯，為老人清理了下巴，劉婆婆回到廚房，拿起剛才還沒吃完的饅頭……

　　一個孝順的女兒

　　“兩三個小時就換一次紙尿褲”

　　老母親張婆婆，已經(jīng)98歲，身體一直不錯。上世紀(jì)80年代初，她就和女兒劉景惠住在一起。1992年劉婆婆退休后，就承擔(dān)起了照顧老母親的重任。去年3月在龍泉鄉(xiāng)下親戚家暫住時，老母親突發(fā)腦溢血，隨后就一直癱瘓在床，并伴有腦血栓和冠心病。去年11月，劉婆婆帶著母親回到了位于建設(shè)路54號的家中。

　　劉婆婆沒有兒女，姐姐2003年過世，有個侄兒卻不在成都，基本上每周來替換姨媽照顧外婆一兩天。劉婆婆患有面癱，常年照顧老母親，擦洗、翻身、喂飯，都要彎腰低頭，頸椎時常會鉆心地疼。更嚴(yán)重時，她會毫無征兆地突然暈倒。照料母親逐漸有心無力，劉婆婆花2000元請了一名護(hù)工，而她的退休金，每月也就2000多元。

　　老母親大小便不能自理，而且沒有規(guī)律。每天早晨起床，劉婆婆第一件事就是為老母親換紙尿褲、清洗身子。“多的時候，兩三個小時就要換一次紙尿褲。”

　　老母親、劉婆婆和護(hù)工住在一個房間。老母親的床特意被安在中間，劉婆婆說，這是怕萬一有啥響動，她和護(hù)工可以一人管一邊。醫(yī)生說，臥床的病人最怕褥瘡，最好床面要能透氣，劉婆婆就用積攢下來的900多元，為母親買了一個有凸起支撐的氣墊床。她想到老人隨時都可能需要急救，又花了2500元買了個呼吸機。

　　為母親，劉婆婆很舍得，但對自己，總是很苛刻。每隔一段時間，她會步行三四十分鐘到曹家巷，就為買每斤便宜兩三毛的菜。劉婆婆說，以自己的收入和積蓄，還是能夠支撐的，主要是精神壓力大。

　　不過，經(jīng)常去看張婆婆的肖俊說，劉婆婆性格很要強，能不要社區(qū)、鄰居幫忙的，就盡量不要，其實已經(jīng)快扛不住了。劉婆婆退休后，曾在幾個單位做過兼職，肖俊就是她在成都電大當(dāng)代課老師時的學(xué)生?！熬褪撬媛氉疃嗟臅r候，一個月也才1000多點的收入。”肖俊說。

　　一對溫情的母女

　　“她說我是美女，我說她是老美女”

　　中午，冬日的暖陽透過斑駁的窗戶照了進(jìn)來，曬在老母親臉上，很安詳。

　　這個空當(dāng)，劉婆婆才有時間去洗自己的衣服。晾衣服的時候，經(jīng)過老母親床邊，聽到她喊了一句“哎喲，腰桿”。劉婆婆立馬走到床前，為母親按摩揉捏。

　　“舒服點沒有，媽？”

　　“嗯?！崩夏赣H睜開了眼睛又閉上，很滿足的樣子。劉婆婆輕輕撥弄著母親的臉，為她揭掉快掉落的老皮?！澳憧茨悖つw還越來越好了，成了老美女了！”劉婆婆說。

　　“啥子老美女哦，我幺女才是老美女。”老母親口中的“幺女”，就是劉婆婆?！八f我是美女，我就說她是老美女?！蹦概畟z經(jīng)常開這樣的玩笑。劉婆婆說，這樣會讓她心里好受許多。劉婆婆的身體早已不及從前。面癱和頸椎病，讓她甚至無法獨自扶起母親。雖然愛好的劉婆婆總是把衣服穿得整整齊齊，頭發(fā)也梳得整整齊齊，但肩膀已微微前傾。畢竟，她也已是75歲的古稀老人了。

　　清醒的時候，老人會對來看她的人說，“她(劉婆婆)太孝順了，我的孝順女兒照顧我，我一天一會兒又餓了，一會兒又屙了，屙了又臭，要洗要涮，她都自己去攬到做。”每當(dāng)這個時候，劉婆婆都會打斷她：“媽，你又在說胡話了！”還會歉意地對身邊的人說，她老糊涂了。

　　但是，當(dāng)老母親不清醒時真正說胡話的時候，劉婆婆卻把她的話“當(dāng)真”了。有一次，老母親閉著眼突然對劉婆婆說：“幺女啊，你上來跟我一起睡嘛”，劉婆婆卻認(rèn)真地對老母親說，“媽，你的床那么小，一個人都占完了，我咋睡嘛。”其實，劉婆婆心里清楚，母親一定是把自己當(dāng)成小時候的“乖乖”了。

　　女兒不愿意讓母親擔(dān)心。去年8月，劉婆婆腿摔骨折，每天拄著拐杖，但走近老母親時，總裝出輕松的樣子。直到痊愈了，才給老母親提起，結(jié)果被責(zé)怪了好幾天。后來，老母親的念叨多了，不管糊涂的時候還是清醒的時候：“多加衣服啊，不要冷涼到了啊”、“你累了，就歇一下嘛?！?/P>

　　一個溫暖的社會

　　記下每一筆愛心 滿滿兩三頁

　　社區(qū)、街道、街坊鄰居和原來的老同事、老朋友，都知道她是“孝心婆婆”，向他們家伸出了援手，但劉婆婆卻總是在努力地拒絕著。因為老母親一直對要求她：不要給大家添麻煩。她說，她聽進(jìn)了媽媽的話。

　　逢年過節(jié)，她所在的新興社區(qū)干部都會給她送來米、油等東西。春節(jié)前，燃?xì)夤緛頇z查燃?xì)夤艿罆r，發(fā)現(xiàn)她家里還在用幾十年前的爐灶，就提出說給她換一臺新的，她說，這臺燃?xì)庠罡怂龓资炅耍岵坏谩?/P>

　　更多的人是直接給劉婆婆錢，有她原來的同事和朋友，也有陌生人。一位單位原來的老領(lǐng)導(dǎo)，非要送1萬塊錢給老母親，被劉婆婆拒絕了?！耙o劉婆婆捐款，簡直要斗智斗勇，比登山都難?！辟囆〗闶墙鹋^(qū)一家公司職員，聽說了劉婆婆的事跡，便專程開著車來到劉婆婆家里。臨走的時候，往張婆婆的枕頭下偷偷塞了1000元。出門不久，賴小姐給婆婆打了電話。聽說塞了錢，劉婆婆有些“怒不可遏”：“我反正曉得你的單位，我就走過來給你。”賴小姐說：“我既然要給你，肯定就不會要回來了！”最終，劉婆婆收下了這1000塊錢，一是因為她確實沒有精力找上門，更重要的是，賴小姐的一句話：“好了，你和婆婆保重身體，不要浪費電話費了。”劉婆婆覺得，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咋樣呢？再三推辭，實在推辭不過，她就把每一筆錢都詳細(xì)地記了下來，已經(jīng)記了滿滿的兩三頁。劉婆婆說，這不是捐，這算是借他們的錢，總有一天是要還回去的?！爸苯油嘶厝?，他們是不會要的，逢年過節(jié)以老母親的名義給他們封紅包，總不會拒絕吧?！?/P>

　　不過，為了母親，有一樣?xùn)|西她是全部收下的。社區(qū)醫(yī)院為母親建立了健康檔案，有專門的社區(qū)醫(yī)生上門照看，成華區(qū)有關(guān)部門也正在為老母親辦理“家庭病房”手續(xù)，這樣即使在家里“住院”，也能有一部分報銷。社區(qū)醫(yī)生劉定蘭已經(jīng)成了兩位婆婆的朋友。劉定蘭告訴記者，社區(qū)已為張婆婆辦了醫(yī)療卡，定期會上門為她體檢，而且留有電話，隨時都掌握著老人家的病情。

　　窗外已經(jīng)能看到有花兒盛開，劉婆婆最擔(dān)心的冬天快過去了。劉婆婆說，同事、朋友都勸她把老母親送到敬老院，但在社區(qū)有朋友、有社區(qū)醫(yī)生，都是熟人，她更放心。有時候她也會問自己：這樣做是為了什么，但每次她又會很快地回答自己：“她是我媽，她還留戀現(xiàn)在的生活，不求她能活多長久，只希望在世的每一天都幸福?！?/P>

　?。ň幷咦ⅲ涸臉?biāo)題《成都一對溫情母女 75歲孝心婆婆照顧98歲母親》）

（責(zé)任編輯：曹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