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時間:2012-11-22 08:01 | 來源:大河網(wǎng)-河南日報 2006年09月06日04:35 | 查看:1857次
上圖謝延信精心照顧岳母,勝似親兒。本報記者王天定攝
結婚一年妻子就撒手人寰,此后,他伺候癱瘓的岳父18年,照顧多病的岳母和呆傻的妻弟32年。青絲熬成白發(fā),孝心不改,守諾依舊。
每天早上,54歲的謝延信都會早早起床,做好早飯,為82歲的岳母洗臉梳頭,然后喂52歲的傻妻弟吃飯。等一切收拾停當,他才從焦作煤業(yè)集團鑫珠春工業(yè)公司西溝家屬區(qū)出來,到瓦斯泵房去上班。這時,岳母總是倚著門框,用疼愛的目光看著他蹣跚的背影慢慢遠去,直到看不見為止。
上班的路程不到一公里,卻需要花費謝延信半個小時的時間。重度高血壓、三次腦出血,使他一步一挪,思維遲滯。面對詢問,他總是說:“我說不出來,記不住了?!?/P>
別說豪言壯語了,連高聲說話都沒有,老謝就是這么一個老實本分的人。但恰恰是他,卻用超乎常人的堅忍和善良,感動了所有知道他名字的人。
山羊的故事
1973年那個杏花春雨的四月天,也許是謝延信生命中最明亮的瞬間。21歲的他當時叫劉延信,是滑縣半坡店鄉(xiāng)東村一位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沒有嫌他窮苦、嫌他木訥,同鄉(xiāng)女青年謝蘭娥成了他美麗的新娘。延信厚道,蘭娥賢惠,一年后,妻子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嬰,延信忙里忙外興奮地張羅著,好日子好像就在不遠處向他們招手。
然而不幸和幸運就像一對孿生兄弟,往往結伴而來。產(chǎn)后第40天,謝蘭娥患上了產(chǎn)后風,雖然經(jīng)過多方搶救,依然沒能留住她年輕的生命??粗鲪鄣钠拮颖徊⊥凑勰サ膽K狀,看著妻子眼中被求生燃燒的淚水,延信的心像刀絞一樣難受。
臨終前,蘭娥握著延信的手久久不愿放開?!把有牛疑岵坏秒x開你和閨女啊,我也舍不得俺爹俺娘和俺那個傻弟弟啊。爹娘就俺姐弟倆,我在世時我照顧,我這一走,俺那一家子人可咋活?。俊?/P>
“當初俺家找你做女婿,就圖你人老實,心眼兒好。拜托你看在咱倆夫妻一場的份兒上,幫我照料照料俺那可憐的爹娘和弟弟吧。我起不了身給你磕頭,九泉之下也會感激你啊?!币环捳f得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變色,延信更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安葬了愛妻,延信“撲通”一聲跪在岳父母面前,“爹、娘,蘭娥在,我是您女婿;蘭娥走了,我就是您的兒。你們有病我伺候,百年之后俺送終?!痹栏改刚两谕词叟木薮蟠驌糁?,說啥也不愿意拖累他??裳有攀莻€認死理兒的人,“答應了蘭娥就一定要做到。”延信干脆把岳母和內弟接到了自己家里精心照顧,并且找來證人立下了贍養(yǎng)誓言。為讓二老相信自己的誠意,他把劉延信改成了謝延信。
岳父又回到160多公里外的原焦作礦務局朱村礦上班了,延信忙完地里的活兒,就一路小跑回到家里,做飯、洗衣、喂飯、打掃。妻子死得早,女兒沒奶吃,看著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嬰兒,延信急得嘴角起燎泡。他咬咬牙借錢買了一頭山羊,每天擠奶給孩子吃。羊奶腥味大,孩子不愿喝,需要往里摻白糖。可那年月白糖也是奢侈品,不好買。延信跑東家、求西家,全村人借了個遍?!俺缘陌滋嵌級蛞宦榇?。”延信說,“那段日子的苦就別提了,要不是那頭老山羊,俺閨女都養(yǎng)不活?!?/P>
油菜的故事
孩子一天天大起來,喪女之痛慢慢平復,岳父母看著忠厚、勤勞的女婿硬生生地將這個即將破碎的家支撐起來,覺得踏實,覺得寬慰,覺得日子又有了指望。岳父每次從礦上回來,都和女婿有說不完的話。岳父走的時候,延信也總是用架子車把岳父送到幾公里外的汽車站。村里人都說這倆人,不是親父子,卻比親父子還親。
然而,1979年的春天卻徹底打破了延信平靜的生活。一封加急電報從焦作發(fā)過來,延信的岳父在煤礦宿舍深度中風,正在醫(yī)院搶救!延信背上女兒,帶著多病的岳母和呆傻的內弟披星戴月趕了過來??粗杳圆恍训脑栏?、看著痛不欲生的岳母、看著呆呆傻笑的內弟,“我覺得那時快要崩潰了”。延信說:“如果岳父這根柱子倒了,這個家就像扁擔上立著個雞蛋,恐怕真的要完了。”
延信整日整夜守在岳父床前,一遍遍地呼喚著,祈禱著奇跡的發(fā)生。7天7夜之后,岳父終于從死神手中掙脫出來。但是由于昏迷時間過長,他永遠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現(xiàn)在,這是一個怎樣的家?。∫话c、一病、一傻、一幼?;鼗h老家,無法給老人看病,住在焦作,房無一間。就在延信犯難的時候,朱村礦的領導伸出了溫暖的雙手,破例為這苦命的一家在招待所安排了兩小間平房。雖然加在一起只有10多個平方,但總算有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延信從此就在礦上安了家。
然而僅僅靠著岳父每個月60多元的病休工資,要養(yǎng)活一家五口太不現(xiàn)實。延信悶著頭想了好幾天,終于狠下心來,對女兒邊英說:“你想你奶不?我?guī)慊厝タ茨隳贪??!毙∵呌⑦€不到5歲,蹦蹦跳跳地跟著爸爸回了滑縣??伤龥]想到的是,爸爸臨走時卻把她撇下了。任她哭啞了嗓子,哭成了淚人,爸爸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拔沂遣桓一仡^啊。我怕我改主意。”延信哭著說:“她娘死得早,本來命就夠苦了,那時候我真是負擔不起那么多人,只好讓她跟我老娘過?!?/P>
減了一張嘴,日子還是捉襟見肘。延信一邊伺候岳父,一邊抽空到磚窯出磚、到建筑隊掂泥兜,再苦再累的活兒,他都不嫌,只想著多掙一分錢補貼家用。夏天,他挖過野菜;冬天,他去菜市場撿過白菜葉、紅薯梗。后來他發(fā)現(xiàn)招待所旁邊有個垃圾堆野草瘋長,就自己動手開荒,撒上一片油菜子。
“油菜可是好東西,長得快,延得多,肥實著呢?!毖有诺浆F(xiàn)在還對此津津樂道,“打春天一冒芽,趁嫩的時候可以剔著吃,再長些時候,可以拌著吃,長老了可以炒著吃,開花結籽了還能拿去榨點油。油菜可是立了大功嘍?!?/P>
家具的故事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是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女婿。但延信卻對癱瘓在床的岳父照顧得十分周到。為了防止得褥瘡,他定時給老人翻身、抹爽身粉,背出去曬太陽。白天給老人按摩,晚上給老人洗腳。臥床久了時常便秘,延信就用手一點一點地摳。沒錢抓藥,他就搞些冬瓜皮、茅草根給老人熬水喝。怕老人一個人寂寞,延信省吃儉用買回來收音機。老人愛唱豫劇,他就用嘴隨著打拍子。老人愛聽評書,他就借來武俠小說讀給老人聽。
岳母在老家的時候就患有肺氣腫、低血壓、胃潰瘍、關節(jié)炎,不能干活,不能沾涼水。延信把洗衣做飯的家務全包了。內弟生活不能自理,每天吃喝拉撒都需要延信親自料理。有時候內弟上完廁所把糞便到處亂抹,延信還要追著他清理干凈??粗?0多歲就鬢角飛霜,岳父向礦上打報告,讓延信接班當了一名井下掘進工。
延信的苦大家看在眼里,延信的好大家也都記在心里。有熱心人為延信說媒,“都這么多年啦,你的孝心算盡到了,還是再娶吧?!毖有耪f:“再娶可以,但必須接納岳父母和傻內弟,非親也是俺爹娘啊?!本鸵驗檫@,多少女子都拂袖而去。然而命運之神終于露出了笑臉,1984年9月,延信的愛情之花再次綻放,同村的謝粉香走進了他的生活。謝粉香說:“他對那么一家人都恁好,對我肯定差不了,我相信他的人品?!睆拇?,延信在焦作上班伺候岳父母,粉香在老家撫養(yǎng)女兒,種地。
岳父的身體越來越差,但只要老人住院,延信就一刻也不離開。“我到醫(yī)院看老頭兒,看見俺這女婿就睡在病房地上?!痹滥格T季花說,“那是十冬臘月啊,連個席都沒鋪。當場我這淚就止不住地流。我哪輩子積德,落了這么個好女婿。”
1996年8月,70歲的岳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彌留之際的老人突然睜大雙眼,嘴張了幾張卻說不出話來。延信把老人的頭放在自己的懷里說:“爹,你放心。只要俺有一口飯吃,就不讓娘和弟弟餓著。娘百年后,讓弟弟跟著我。我退休了,讓他跟我回老家,決不讓他受一點委屈。”兩行濁淚從老人深陷的眼窩里滾了出來,帶著對延信的感激和慰藉,老人安詳而去。
從1990年,延信就患上了高血壓,但是有點錢,他都花在給岳父母買藥上,自己卻按偏方說的醋泡花生吃了13年,沒買過一分錢的藥。2003年,病魔終于摧垮了他的堅強,三次腦出血后,雖然暫時無性命之虞,卻行動不便、反應遲鈍。延信讓善良的粉香從老家過來,繼續(xù)照顧岳母和內弟。
礦上照顧延信,讓他到瓦斯泵房看設備?!八熑涡臉O強,交代他的活兒從來不出岔子?!毖有旁跈C電科的老班長石生堂說,“工友們都很佩服他,家里困難從來不向別人張嘴,也從來不耽誤工作,這些年他都被評為我們礦上的‘四有’職工呢?!?/P>
延信如今每月能拿600多元錢,老岳母82歲了要吃藥,粉香和自己身體不好也要吃藥,日子實在緊緊巴巴。延信弄些壇子腌咸菜,一吃就是十幾年,省下來的錢給岳母買肉吃。4元錢一雙的塑料涼鞋,他穿了5年,到深秋還套在腳上。5元錢一雙的解放膠鞋,他則穿了整整12年。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謝粉香也是個人見人夸的實在人。雖然這媳婦和婆婆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粉香從未和馮季花紅過臉、斗過嘴。延信身體不好,在泵房又是單崗作業(yè),每天粉香都要把岳母、妻弟伺候好,再跑到泵房為延信做飯?!鞍尺@個后媳婦真是沒得說,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瘪T季花說,“做個好吃點的菜,她要么留給我,要么留給延信,自己在一邊吃咸菜。”
“床是礦上的,桌子是中站區(qū)西苑社區(qū)給買的,連這個10瓦的節(jié)能燈泡都是俺社區(qū)書記李蘭英給買的?!毖有耪f,“原來家里最值錢的家具是俺爹的骨灰盒,150塊錢買的,公墓里放不起。現(xiàn)在最值錢的是俺閨女用打工的錢買的電視,好像是400多塊吧,別看是個14英寸二手的,還是彩色的哩?!?/P>
嫁妝的故事
女兒劉邊英是延信心中永遠的痛,碰不得,一碰就會流淚。
他本來可以給女兒一個比較幸福的生活,他本來可以讓女兒在城市里生活。但自從5歲時把她送回老家,邊英就一直在農(nóng)村生活。10多歲的時候,因為和同村孩子打鬧,小邊英左眼失明,落下了終身殘疾。“我沒照顧好她,雖然她從來沒怨過我,但是我心里清楚得很,我虧著邊英哩。”延信說。
1994年春節(jié)臨近,邊英的婚期也臨近了。延信從焦作趕回家,把女兒叫到身邊說:“妮兒,好女不爭嫁妝衣,何況我也沒錢給你辦。你結婚,我沒啥送給你的,送你一本織毛衣的書,希望你心靈手巧。里面還有我抄的幾句話,就算給你辦的嫁妝了?!?/P>
如今這份特別的嫁妝還壓在邊英的枕頭下面,這本已經(jīng)沒有封皮的書中,有延信寫的這樣一段話:“黃連水雖苦,飲后舌根下卻有甜的回味;糖精水是甜的,含量過度則變成苦水。這充分表明,有苦方有甜,甜與苦相連,甘愿常吃苦,方能長久甜。”
“這本書、這句話,是俺家的傳家寶。”劉邊英說。
□本報記者 萬川明 王澤遠
(責任編輯:曹子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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