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柏峪。通訊員章珂攝

　　年近花甲的他，依然行走于荒漠間，在北京與內(nèi)蒙古的阿巴嘎旗間來回奔波，與他做伴的是一種叫堿蓬的耐鹽植物，在白花花的干涸湖盆中，他帶領(lǐng)著當?shù)氐木用窈椭驹刚邆?，一起用雙手種植綠色，“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我能動的時候，這里能夠重現(xiàn)一片綠色”。

　　居民遭鹽堿塵暴肆虐

　　最先感受到環(huán)境惡化的便是當?shù)氐木用?。參與到鄭柏峪治沙行動中的諾明格日樂今年21歲，她的家就在查干諾爾湖邊的嘎查村，過去從她家走到湖邊只有不到一百米，可是現(xiàn)在所有的生活用水都要到幾公里外的一處井口拉回來。

　　鄭柏峪說，湖水和草原的退化對當?shù)鼐用裆畹挠绊懯侵鸩降?，環(huán)境的惡化造成的鹽堿塵暴卻直接危及當?shù)鼐用竦慕】怠?004年春天的一個上午，鄭柏峪和志愿者正在干涸的湖盆里試種新植被，干涸湖盆中一股白色的煙柱突然騰空而起，像原子彈爆炸一樣，不斷擴大上升，直沖上千米高空。幾分鐘之后，這股颶風(fēng)在湖盆中卷起大片白色煙塵，呼嘯著迎面撲了過來，鄭柏峪一輩子也忘不了被鹽堿塵迎面吹來的感受。三天以后，這場風(fēng)才停了下來。

　　隨著干旱的持續(xù)，鹽堿塵暴更加肆虐，強勁的大風(fēng)把湖面干涸以后出現(xiàn)的大片鹽堿粉塵吹上高空，然后鋪天蓋地地刮到草原的每個角落，不管是人、地，還是牲畜，全都成了白色，好像下了雪似的。下風(fēng)向的牧民吸入大量鹽堿粉塵，就會不斷地咳嗽、打噴嚏、紅眼睛，極為痛苦，牧民無法放牧、孩子無法上學(xué)、大家只能窩在房子里無奈等待塵暴的過去。

　　在塵暴中種植堿蓬

　　首次治沙的失敗，日益嚴峻的環(huán)境，都沒有打消鄭柏峪堅持治理草原荒漠化的決心。他四處尋找各種資料，走訪了各類專家，重新思考、尋找著治理查干諾爾荒漠化的辦法。最終他從一名內(nèi)蒙古的生物教授那里，認識了一種叫做堿蓬的植物，據(jù)介紹，這種植物耐鹽堿性極高，并且可以起到固沙的作用。

　　2004年5月，鄭柏峪和另一位老志愿者——北京海洋所的宋懷龍研究員一起湊了2萬元錢購買堿蓬種子，開始查干諾爾試驗種植堿蓬。5月份的內(nèi)蒙古還很寒冷，冰還沒有融化，兩位近60歲的老人，捧著用臉盆裝的堿蓬種子，手凍僵的時候幾乎端不住盆子。種子種下去，兩位老人天天來到鹽堿地查看堿蓬的長勢，可是他們卻失望地發(fā)現(xiàn)播種的地方一棵堿蓬苗都沒長，這讓他們灰心不已。正在他們準備放棄嘗試時，當?shù)氐哪撩衽軄砀嬖V他們，原來鹽堿沙塵暴過后連土帶種子都刮跑了，在不遠處的小沙丘后面，長滿了堿蓬。

　　兩個老人高興地像孩子一樣跑到牧民說的小沙丘，果然看到了一片生機勃勃的堿蓬?！肮芩L哪里，反正是咱種的！”鄭柏峪從此確定堿蓬在鹽堿地中能夠存活植堿蓬的地方至少可以固沙20厘米。

　　還查干諾爾一片綠色

　　然而要大面積種植堿蓬還需要大量的資金，經(jīng)過多方奔走，韓國現(xiàn)代汽車和亞洲生態(tài)和平組織愿意與鄭柏峪合作立項治沙，項目的第一個五年計劃至今已經(jīng)種植了堿蓬近4萬畝。鄭柏峪說，他期待完成第二個五年計劃，那時他75歲，希望能重新看到綠色的查干諾爾。

　　查干諾爾荒漠化并不是孤立的現(xiàn)象。鄭柏峪曾經(jīng)自費組織了一個小考察組在錫林郭勒盟的蘭旗、、阿納旗等地進行了一個月的調(diào)查，考察證實了干湖盆長久會析出鹽堿，并成為持續(xù)不斷的化學(xué)粉塵供應(yīng)源。針對近幾年北京的沙塵暴，鄭柏峪和專家進行研究后發(fā)現(xiàn)，北京飄落物質(zhì)中98%以上是粉塵，且含鹽量較高，這讓鄭柏峪確信，沙塵暴的源頭之一正是干涸的鹽堿湖盆，因此在北京以北800公里范圍內(nèi)的鹽漬湖盆區(qū)，都可能是北京沙塵暴的源頭。

　　2005年張北縣的安固里諾爾湖也干了，而這里距離北京只有200公里，安固里諾爾湖面積70平方公里，海拔1400米，正好在北京的上風(fēng)方。鄭柏峪說，一旦這里爆發(fā)鹽堿塵暴，鹽堿粉塵就會像從房檐往院子里撒粉面一樣撒向北京。他希望能有更多的人關(guān)注這個問題，參與到鹽湖盆的治理工作中來。

　　曾經(jīng)的草原天堂

　　鄭柏峪出身一個革命家庭，隨著上山下鄉(xiāng)運動，1968年，他中學(xué)一畢業(yè)便來到了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草原中部的阿巴嘎旗查干諾爾公社插隊。剛到阿巴嘎旗的時候，鄭柏峪就聽說大隊的地界里有一個很大的湖泊，叫查干諾爾湖，漢語的意思是“白色的湖”。公社老書記巴格登告訴他，查干諾爾有兩個湖，東邊小的是淡水湖；西邊大的是咸水湖，公社在兩湖之間的天然堤壩上修建了一座水閘，控制小湖的水位。

　　在老書記的帶領(lǐng)下，知青們看到了查干諾爾，鄭柏峪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種震撼，清澈的湖面從腳下延伸到天邊，在藍天白云下像大海一樣浪濤滾滾，他和幾個知青顧不得脫衣服，大叫著沖向查干諾爾湖，知青們覺得來到了天堂。

　　每年春天是查干諾爾最有生機的時候，大批的候鳥來到這里，有一種叫做“布和小包”的鳥，啼叫的聲音像牛一樣，還有天鵝、大雁……在湖畔放牛時，他經(jīng)常躺在草原上，望著又藍又高的天空做著少年的白日夢，然后沉沉地進入夢鄉(xiāng)。老書記巴格登對知青非常尊重和信任，當?shù)氐拿晒抛謇相l(xiāng)更是純樸好客，知青們將這里當做了第二故鄉(xiāng)，當1981年鄭柏峪要回北京時，看著草原上逐漸變小的老書記，一股離別的鄉(xiāng)愁卻涌上他的心頭。

　　重回草原志愿治沙

　　鄭柏峪回到北京工作后，查干諾爾依然是他魂牽夢縈的天堂。每隔幾年他都要回草原一次，但每次回去看到草原的變化都讓他痛心不已。最初是草原的植被越來越差，草場間動輒便出現(xiàn)一大塊光禿禿的土地，接著是查干諾爾湖的水位不斷下降，連水位從來不下降的扎漢宮小湖也下降了1米。到上世紀90年代末，大湖湖岸已經(jīng)后退了幾公里，形成湖上湖。

　　沙地的紅柳林大片地枯死了，山丹花、黃花等特有的植物在草原上幾乎絕跡了，草原上的狼、猞猁、大鴇沒有了……看到這些變化，鄭柏峪決定回到草原，保護自己曾經(jīng)的天堂。1999年，他毅然從單位提前退休，回到查干諾爾，成為一名草原荒漠化治理的志愿者。

　　為了獲得治沙所需要的技術(shù)和資金支持，鄭柏峪一年在北京和查干諾爾之間往返十七八次，當時去草原的交通不好，需要坐14個小時的長途汽車，車里又悶又臭，兩個人合睡在一米寬的簡易床板上，一抖被褥全是沙子。2000年，鄭柏峪經(jīng)過多方的幫助和努力，終于爭取到了聯(lián)合利華公司生態(tài)保護項目的27萬元的資助。

　　用這筆錢，鄭柏峪帶領(lǐng)著當?shù)氐木用裨趦赡陼r間里種植下了10萬株小葉楊，但由于土壤嚴重鹽堿化以及當?shù)氐乃磪T乏，植樹造林進行防風(fēng)固沙的辦法沒有奏效，小葉楊一棵一棵地枯死了，白茫茫的鹽堿地上還是沒有一丁點的綠色。顧不得為治沙嘗試的失敗而難過，更大的災(zāi)難已經(jīng)到來，由于連年干旱，2002年春，查干諾爾湖真的變成了一片“白色的湖”，但湖里沒有水，只剩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鹽堿地?！?0平方公里呀，就這么全干了?！编嵃赜葱募彩住?/P>

（責(zé)任編輯：吳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