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時間:2019-06-20 09:24 | 來源:光明日報 2019年06月20日 01版 | 查看:737次
?編者按
5月18日,光明日報頭版頭條刊發(fā)通訊《“總書記,我又能看書啦”——“老阿姨”龔全珍眼科手術記》及評論員文章《讀懂這份關愛》,光明一報兩微一端、光明網(wǎng)推出同主題微視頻作品《“總書記,我又能看書啦”》,講述了“農(nóng)民將軍”甘祖昌將軍的夫人、96歲的全國道德模范龔全珍,在經(jīng)歷了高難度的眼科手術后,與習近平總書記的一場書信對話。報道及視頻推出后,數(shù)十家網(wǎng)站和移動端App在首頁或首屏轉(zhuǎn)發(fā),暖意在人們心中傳遞。
經(jīng)歷手術、重獲光明的,是“老阿姨”龔全珍;妙手回春、創(chuàng)造奇跡的,是另一位全國道德模范、著名眼科專家姚玉峰。一場堪稱世界級難度的眼科手術,傾注著從總書記到老區(qū)人民的關愛;兩位全國道德模范,因為總書記的感召而結(jié)緣。這個動人心魄又感人至深的故事里,還有更多震撼的細節(jié)、現(xiàn)場的實錄、動人的對白和深刻的思考。今天,讓我們把它們獻給讀者。
這是春天里一個美好的光明故事!
4月13日、14日,江西省萍鄉(xiāng)市人民醫(yī)院。
浙江大學附屬卲逸夫醫(yī)院眼科主任姚玉峰,為回鄉(xiāng)務農(nóng)的開國將軍甘祖昌夫人、江西省萍鄉(xiāng)市南陂小學原校長、96歲“老阿姨”龔全珍,成功實施“5級核”最重度白內(nèi)障手術。
忘不了:去年冬天,也有一個溫暖人心的光明故事:姚玉峰給四處求醫(yī)無果,93歲的黃旭華院士成功實施了高難度的白內(nèi)障手術。
黃旭華稱姚玉峰真是“妙手神醫(yī)”!
但是,這次,96歲高齡,5級硬核、高血壓、心臟病、腎臟病……“老阿姨”的手術,難度更大、風險更高、壓力更重。
就在半個月前,“老阿姨”還和黃旭華一樣,被專家會診認定:難手術!不手術為妥。
姚玉峰又創(chuàng)造了奇跡:已經(jīng)兩年不能看書,開始影響生活走路,幾乎失明的“老阿姨”,術后第二天,突然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能夠看清楚住院腕帶上的個人信息了。她樂呵呵地對護士說:“我是96歲,馬上97歲啦!不是94歲,寫錯了?!?/p>
手術第三天,老人從4樓往下看,開心地拍著手說:“我看見小車的牌號啦?!?/p>
這是一臺高難度而完美的手術!
但這又不僅僅是一臺高難度而完美的手術!
接受挑戰(zhàn)
4月3日,萍鄉(xiāng)市委給浙江省委宣傳部文明辦發(fā)出一封特殊的公函:懇請姚玉峰給龔全珍做眼睛手術。
9天前,“老阿姨”因胸悶、心慌,到萍鄉(xiāng)市人民醫(yī)院住院。面對醫(yī)院副院長、首席眼科專家何建中,老人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想看書!”
“近半年,因為眼睛看不見,媽媽走路都出現(xiàn)困難。但不能看書,已經(jīng)兩年了。媽媽一輩子喜歡看書,不能看書,她很痛苦?!迸畠焊使珮s說:“媽媽一直不讓說。她不愿給組織,給大家添麻煩?!?/p>
這是一位多么純粹的老人!
“老人總是這樣說:不要給大家添麻煩?!?年來,一直負責老人保健工作的蓮花縣人民醫(yī)院副院長嚴海林充滿歉疚地說:“老人總是說眼睛有點老花,沒關系的。還說年紀大了,不要占用太多的醫(yī)療資源?!?/p>
這是一位多么崇高的老人!
早年西北大學教育系畢業(yè)的龔全珍,1957年8月,隨甘祖昌回家鄉(xiāng)江西省萍鄉(xiāng)市蓮花縣務農(nóng),并一直從事鄉(xiāng)村教師工作。她把工資的70%都奉獻給家鄉(xiāng),扶貧助學,又用自己10多萬元的離休工資,幫助社區(qū)困難人員……
2013年9月26日,龔全珍被評為第四屆全國道德模范并赴京領獎,得到習近平總書記的親切接見和高度贊揚。
“老阿姨”牽動了眾人的心。
醫(yī)院立即就近請省內(nèi)外的眼科專家會診。
會診結(jié)果:老人左眼幾乎失明;右眼視力不到0.1,患有最重度的“5級核”白內(nèi)障。盡管視力這么差,但考慮到腎功能不全、慢性高血壓、心功能不全等疾病,又是96歲高齡,手術風險太大,還是不做為好。
怎么辦?
“‘老阿姨’是我們萍鄉(xiāng)的寶貝,也是全國人民的寶貝!”聞訊,萍鄉(xiāng)市委領導說,“還有辦法嗎?!”
何建中的腦海中迅速跳出一個人——姚玉峰!
去年,姚玉峰給93歲的黃旭華成功實施了“5級核”最重度的白內(nèi)障手術。
姚玉峰1962年出生,大學期間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20世紀90年代,他成功主持世界上第一例由他獨創(chuàng)的角膜移植術,解決了困擾世界眼科醫(yī)學的百年難題——眼角膜移植的排斥反應。
美國眼科科學院譽之為“該領域治療方法的一個突破”,寫進美國醫(yī)學教科書;國際眼科界把姚玉峰創(chuàng)造的技術,命名為“姚氏法角膜移植術”。
1995年,登上世界眼科角膜移植高峰的姚玉峰,婉拒了日本大阪大學醫(yī)學部、美國哈佛大學眼科研究所的高薪邀請,選擇回國。20多年來,他治療過30多萬例病人,經(jīng)他手術復明的病人有3萬多人。
作為“全國道德模范”,姚玉峰也曾受到習近平總書記的親切接見。
接到公函,一如去年應邀給黃旭華實施手術,內(nèi)心再次無法平靜的姚玉峰,很清楚給96歲的“老阿姨”做手術,難度、風險、責任、壓力會有多大。
但是,英雄,在姚玉峰心中重逾千鈞!
邱少云、雷鋒、麥賢得、焦裕祿、李四光、錢學森、陳景潤……這些不同時代的英雄模范人物,讓一代又一代人讀懂了什么才是偉大的人生。
在姚玉峰心中:甘祖昌、龔全珍也是真正的英雄。
姚玉峰毅然決定:再次接受挑戰(zhàn)!
“大戰(zhàn)”前夕
考慮到團隊的配合、硬件、軟件的完備和熟悉程度,姚玉峰提出:能否請“老阿姨”和黃旭華一樣,到杭州手術?
“到杭州?!這……”面對何建中欲言又止的難處,姚玉峰陷入沉思:老人血壓波動很大,經(jīng)常達到200毫米汞柱以上。如到杭州,路途勞頓,環(huán)境陌生,會進一步加重心理壓力。萬一途中發(fā)生心腦血管意外,怎么辦?而且,老人因為腎功能不全住院,現(xiàn)在情況好轉(zhuǎn)。如因路途等原因,加重腎功能不全,會不會耽誤白內(nèi)障手術的時機?
崇敬英雄,也不乏英雄情結(jié)的姚玉峰決定:4月12日,帶上自己的得力助手許葉圣博士,從杭州到萍鄉(xiāng)給“老阿姨”做手術!
知悉姚玉峰的決定,何建中感慨不已。
就在剛才,還有同行勸他:這臺手術,不做,不會失去什么。做了,或一失萬無!絕對不要自找麻煩?。?/p>
姚玉峰想的是什么?
他請何建中提供老人的詳細病情,包括全身情況的細節(jié);他要把能夠想到的手術細節(jié)做一番透徹的思考,做好所有的預案。
姚玉峰還做了什么?
為將風險系數(shù)降到最低,姚玉峰聯(lián)系了美國一家公司,請對方將一臺世界上最先進的白內(nèi)障超聲乳化儀設備,在11日前運抵萍鄉(xiāng)醫(yī)院,并裝機試用,手術當天有專職工程師保障機器不出任何意外……
為了手術更順暢,他在杭州還準備好自己順手的手術器械;針對老人特殊情況,以備萬一的特殊器材和眼科用藥……
12日晚上,姚玉峰踏上征程。
剛走出高鐵站,一個情況就讓姚玉峰心里“咯噔”一下。
接站的何建中介紹:想到明天要手術,老人血壓波動很大。晚上檢查時,血壓是170,才過了兩三分鐘,就變成了190,剛剛又上升到200多。
顧不上休息,姚玉峰立即趕往醫(yī)院。
“請允許我也敬稱您為‘老阿姨’!我們這代人是讀著甘將軍和您的故事長大的?!币τ穹逦罩先说氖终f,“我深深崇敬甘將軍和您!給您老做手術,是我的榮幸!我感謝您對我的信任!我要把我的敬意,通過這次手術傳遞給您。一定讓您實現(xiàn)看書的愿望?!?/p>
“我只是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工作。大家這么關心我,愛護我,我真是當不起!”老人說。
姚玉峰攙扶著老人在裂隙燈顯微鏡前坐下。細細檢查后,姚玉峰用心再三安撫老人。
“白內(nèi)障手術切口小,恢復快,明天手術,我們會做好萬全準備。您一定會很快重見光明!”
面對姚玉峰的話,老人笑了,孩子般純真地笑了!
其實,她無法明白姚玉峰心內(nèi)的凝重。
因為老人白內(nèi)障是最嚴重的等級。她現(xiàn)存的視力,只是從重度混濁,已呈棕褐色的白內(nèi)障間隙,才勉強模糊看見一點東西。如果白內(nèi)障的混濁板塊進一步融合,老人將很快完全失明。
21時30分,一場特殊的多學科會診在萍鄉(xiāng)市人民醫(yī)院舉行。
醫(yī)院領導來了、醫(yī)院眼科所有的骨干,麻醉科、心血管內(nèi)科、腎病內(nèi)科、護理部主任都來了。大家圍坐一起,就術前各項指標進行認真的解讀、分析。
“剛才,我透過老阿姨渾濁的眼睛,看到老人對光明深切的渴望?!币τ穹鍎忧榈卣f,“老人思路清晰、應答敏捷。在這種狀態(tài)下,無論如何,這個手術必須做,否則,就意味著讓老人放棄光明,也意味著我們醫(yī)生放棄了自己的責任!我們不能放棄!”
姚玉峰堅定地說:“必須手術,而且要盡快做。否則,一旦失明,對老人的心理打擊太大了!那時,老人心理、生理的狀況無法預測,手術難度會更大,更加無法挽回?!?/p>
這是真正的戰(zhàn)前動員!
麻醉科主任說:“我們一定保障術中監(jiān)護、用藥,以及意外的搶救!”
心血管內(nèi)科主任說:“我們會做好血壓大幅度波動時,最安全的藥物調(diào)控和可能的急救準備!”
腎內(nèi)科主任說:“對腎功能不全,我們會繼續(xù)做好管理和調(diào)控!”
醫(yī)院領導表示會調(diào)動醫(yī)院所有的資源提供保障!
……
這一切,讓姚玉峰深深地感動。
“我為黃旭華等多位老科學家手術過。我很明白接受這樣的手術,我有壓力,何建中副院長有壓力,大家都有壓力。”姚玉峰激動地說,“今天,我看到了革命老區(qū)的擔當,看到了老區(qū)人民在用自己的方式,傳遞總書記對‘老阿姨’的關愛和尊敬。對我,這是最大的激勵!更堅定了我對手術成功的信心!”
于無聲處
深夜11時10分,大會診結(jié)束。
姚玉峰、何建中、許葉圣繼續(xù)對老人眼睛各方面的檢查結(jié)果進行前后對比;對檢查前后誤差的可能性進行反復推敲。當手術設計的總體方案和備選預案定下來時,13日,零時的鐘聲已經(jīng)響起。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困擾著他們:老人的白內(nèi)障太老,太渾濁了,光學智能測量儀無法用光穿透白內(nèi)障完成測量;幾次超聲波檢查的前后數(shù)據(jù)誤差又比較大。
怎樣才能給老人選擇最合適的人工晶體?既能滿足看遠、看電視的生活需求,又能滿足不借助任何眼鏡就能夠看書的需求?
根據(jù)超聲波測量數(shù)據(jù),根據(jù)經(jīng)驗爭取把誤差降到最低限度。再根據(jù)老人的生活習慣、眼睛條件,在反復比較核對數(shù)據(jù)后,他們又對幾個方案進行反復推算和比較,終于設計出兩個眼睛植入不同人工晶體的手術方案……
這時,已是13日凌晨2時。
驚心動魄的手術,將在5個小時后拉開序幕。
正常手術,瞳孔要放大到7毫米或更大。
老人散瞳非常慢。7時,老人提前一個多小時就開始散瞳,但到8時,瞳孔才從最初的2毫米不到,一點點擴大到4毫米。
每間隔5分鐘再滴一次,嚴密監(jiān)測。
呼吸機、搶救車等依次推進手術間;各專科主任、醫(yī)生都到達了,一切有條不紊。
但是,又一個小時過去,9時,老人的瞳孔仍然只有4毫米多一點。
“不要再等了,”姚玉峰說:“我們準備開始吧!”
9時40分,老人被推進手術室。
姚玉峰一邊給老人點藥水,一邊說:“‘老阿姨’,別緊張,放心、放松!”他給老人帶上氧氣罩,問老人:“吸點氧,舒服嗎?”
“姚教授,開始了嗎?”老人問。
“‘老阿姨’,還要稍等一下。別急,您放心!”
就在談話時,9時56分,老人血壓從推進手術室時的160汞柱血壓,一會兒就上升到175,接著再到197。
如果血壓繼續(xù)升高,各種風險就明顯加大。
大家的心都懸起來了!
“‘老阿姨’,您是一位老大學生,當年,隨甘將軍回來當農(nóng)民,真是不容易?。 辟N著老人的耳朵,姚玉峰輕柔地說。
“是啊!老甘不容易!”老人說,“我這么做,是應該的?!?/p>
“您以前喜歡看什么書?。俊?/p>
“我喜歡看巴金、茅盾、魯迅的書?!?/p>
“那您現(xiàn)在閉上眼睛,想想他們小說中的人物、故事。”姚玉峰說,“我的家鄉(xiāng)離魯迅的故鄉(xiāng)紹興很近,等您看得見了,我陪您去魯迅的家鄉(xiāng)看看?!?/p>
“好的,好的!”老人舒緩地笑了。
細心的疏導,再配合降壓藥,5分鐘后,10時02分,老人的血壓慢慢降到了165。
10時03分,姚玉峰說:“好,開始!”
他親自給老人打麻藥,再耐心囑咐護士給她滴上表面局麻藥,細致確認眼藥水能夠覆蓋整個眼睛表面。他要確保手術時,老人沒有任何痛點。
洗好手,又換上綠色的手術服,戴上乳白色的手術手套。
10時16分,險情環(huán)生、驚心動魄的“惡戰(zhàn)”正式開始。
所有人屏住呼吸!
姚玉峰神色堅毅。
鬼斧神工
這真是一場“惡戰(zhàn)”!
沒想到手術開始后不久,老人的瞳孔從4毫米,又縮回到2毫米。
“手術難度太大了!”現(xiàn)場觀摩的眼科醫(yī)生倒吸一口冷氣。
但是,姚玉峰很快進入“無我”的境界。他全神貫注地在老人眼睛里插入白內(nèi)障超聲乳化頭,十分嫻熟地對白內(nèi)障核進行刻槽。
只見老人的眼睛表面,冒出了一陣陣青煙一樣的乳液。
何建中輕輕地感嘆:“老人的核,像小石頭,實在太堅硬了?!?/p>
姚玉峰左腳控制著超聲乳化器速度的踏腳板,右腳控制著顯微鏡。他的眼睛像雷達一樣,追蹤著老人眼睛里面的變化,雙手如鬼斧神工般地操作著精致的器械。
只見他沉穩(wěn)地把白內(nèi)障的硬核掰開,精準地分成兩半,再一小塊、一小塊地吃進超聲乳化頭里,逐步吸除掉、吸除掉。
太精湛、太漂亮、太優(yōu)美了!
突然,老人的頭開始挪動。
“‘老阿姨’,痛嗎?”姚玉峰問。
“不痛,放心?!崩先嘶卮?。
不痛!說明麻藥覆蓋沒問題。老人不配合,頭部的移動,是因為年齡太大,自我控制力變?nèi)趿恕?/p>
然而,這無意識的挪動,對手術卻是極大的挑戰(zhàn)。
“‘老阿姨’,不動,好嗎?”姚玉峰說。為了跟隨老人的節(jié)奏,他的反應必須敏捷準確。稍有不慎,就容易導致速度、位置的不準確,發(fā)生意外!
隔著遮住面部的手術布,感覺老人在屏氣,姚玉峰又問?!艾F(xiàn)在血壓多少?”
屏氣,也會引起血壓的升高。
他一邊手術,一邊安慰:“‘老阿姨’快了,快了,手術馬上就要好了?!?/p>
這種手術,太需要患者平靜地配合。姚玉峰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每次給老人手術都會特別再多考慮一些。
這次,他從杭州特意帶來頸枕給“老阿姨”枕上,就是為了保障老人的頭部枕著舒服些,減少無意中挪動的次數(shù),挪動的幅度也更小些。
但是,畢竟超高齡,老人的頭還是無意識地移動,有好幾次都要超出顯微鏡的視野范圍。
挑戰(zhàn),巨大的挑戰(zhàn)!
為了保障吸氧質(zhì)量,術前給肺功能也較差的老人戴上了吸氧面罩。鋪蓋在老人臉上和面罩上的消毒鋪巾,隨著老人頭部的移動,開始擋住了手術中姚玉峰的視野。
眼科手術,需要精細到微米級??!這臺精細、高難度的手術,老人的頭移動一點點,手術的難度都會增加10倍、20倍……
姚玉峰只能依靠腳控調(diào)整顯微鏡頭,配合老人頭的移動,不停地調(diào)整焦點,追蹤著堅硬核塊。
既要保護虹膜,又要照顧老人頭部的挪動;一邊要關注老人的血壓、心跳;一邊還要穩(wěn)妥有序地把白內(nèi)障吸除,這一切,都是同步進行,必須瞬間作出調(diào)整反應。瞬息萬變中,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的銜接,都在剎那間完成。
挑戰(zhàn),一個又一個的挑戰(zhàn)!
又一個意外情況發(fā)生了:因為白內(nèi)障太老、核太硬,無法充分超聲乳化的核碎塊,突然把機器管道堵住了。老人剩余的白內(nèi)障核塊,怎么吸都吸不動,機器無法正常工作了。
“這怎么可能?!”專職負責機器的工程師難以置信:目前,這臺世界上最先進的超聲乳化儀器還從來沒有發(fā)生被堵塞過啊!
如果堵塞情況下繼續(xù)盲目操作,很有可能會導致眼睛角膜的嚴重損傷。這樣,即使白內(nèi)障被摘除了,也會留下角膜不可逆的渾濁水腫,無法實現(xiàn)復明的愿望。
如果有任何毫秒,毫厘之間的動作偏差,手術出現(xiàn)意外讓白內(nèi)障的核塊掉入眼內(nèi),或者術中眼睛發(fā)生大出血等都可能,后果都不堪設想。
手術似乎難以推進了。
驚心動魄
時鐘“嘀嗒嘀嗒”地走著。大家仿佛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此時此刻只見姚玉峰一邊非常果斷、冷靜、麻利、準確地先把超聲乳化頭拔出,暫停手術;一邊沉著吩咐、指揮助手、工程師沖洗套管。
然而,當管道再通暢,又把超聲乳化頭插入時,老人已經(jīng)很小的瞳孔,進一步縮小到只有1毫米了。
1毫米的瞳孔,太小,太小了,意味著幾乎接近盲區(qū)的情況下操作。
緊張氣氛驟然上升,幾乎又要讓人窒息!有人受不了了,悄悄地離開了手術室。
但是,姚玉峰依然鎮(zhèn)靜從容、平穩(wěn)有序。他小心地把剩余的核塊,一點點,一點點往視野中心區(qū)域撥移、乳化、吸除。
終于,最后一塊核塊被吞入超聲乳化頭,消失了。
“干凈了!終于干凈了!”大家的眼睛亮了。
姚玉峰從助手手上接過藍色的注射器,對著切口,把一個卷起來的透明人工晶體注入老人的眼睛里,它在“老阿姨”的眼睛里舒展開來。
這是世界上一朵最美麗的花朵!
停了一會兒,觀察一下后,姚玉峰緩緩地掀開蓋在“老阿姨”頭上的手術布,輕輕地說:“手術結(jié)束了?!?/p>
10時29分,13分鐘,一臺驚心動魄的手術結(jié)束了!
此時此刻,手術室里沒有掌聲,沒有歡呼聲。
許多人一直沉浸在緊張氣氛中,還沒反應過來。
姚玉峰問:“現(xiàn)在血壓多少?”
“160/80!”
“好,成功了!”姚玉峰說,“我們慢慢扶老人起來吧?!?/p>
這時,大家開始輕輕地拍著手,用心在歡呼!
姚玉峰慢慢地扶起老人,扶她坐上推椅。
陪伴并推送“老阿姨”到了手術室外面,姚玉峰說:“‘老阿姨’,手術很順利,您放心!”
老人微笑著,向著姚玉峰發(fā)出聲音的方向揮手,直到電梯門合上。
因為經(jīng)受了太大的壓力,肩膀幾乎僵硬的姚玉峰,此時閉上了眼睛,深深地舒出一口氣。
但是,壓力紓解,只有一口氣的間隙。萍鄉(xiāng)市上栗縣雞冠山蘆下村,一位眼睛已經(jīng)爛穿的農(nóng)民老人又等著姚玉峰趕去會診。
術后次日,下午3點。當姚玉峰給兩只眼睛都做過手術的“老阿姨”小心地揭開紗布時,老人脫口而出:“哇!好亮啊,我看得清清楚楚!”
手術非常成功!
4月27日,姚玉峰利用周末專程再赴萍鄉(xiāng),在何建中陪同下,給老人做術后兩周的眼睛復查。走到“老阿姨”家院子門口,大家聽見“老阿姨”在唱歌。
“媽媽一早就等待著姚教授。重見光明,她太高興了!”老人二女兒甘吉榮說,“媽媽已經(jīng)很久不唱歌了?!?/p>
歌聲、掌聲、笑語聲……大家都沉浸在美好的喜悅氣氛之中。
檢查結(jié)果顯示:現(xiàn)在“老阿姨”看遠、看近的視力都達到了0.8,接近年輕人的正常視力。
“手術太成功!太完美!太值得慶賀了!”何建中有感而發(fā):眼睛手術,是以毫厘計算,又以毫秒把控。這臺手術的操作,無論是時間跟空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姚玉峰主任經(jīng)受了極限的挑戰(zhàn)!
面對這番感慨,記者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一年前,中船重工集團719研究所黨委書記曹明江專程來到杭州,祝賀黃旭華手術成功時說的那番話:“我們將銘記姚玉峰主任為黃老揭開紗布的那個神奇時刻!我們感謝姚主任頂著巨大壓力,主動承擔起黃旭華院士的治療責任。這充分展示了姚主任的精湛醫(yī)術、人格魅力和一位優(yōu)秀醫(yī)學科學家的擔當!”
這次給“老阿姨”做手術,一如去年面對黃老的手術一樣,當決定接受挑戰(zhàn)的那一刻,就意味著姚玉峰已沒有任何退路!
他只能萬無一失!
有時,比醫(yī)術、比技術更珍貴的是這份情懷、責任、勇氣和這份擔當!更艱難的是這種心理的無比強大!
這是時代的需要!
這是時代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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