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腳出發(fā)，沿著17公里的山路，可以看見一個門樓上寫著“新村小學”，這是位于惠州市惠東縣北部的安墩新村村辦小學。大門、圍墻、教學樓、操場，這些普通學校都有的建筑要素，新村小學都具備。不同的是，這所位于山區(qū)的小學僅有32位學生，加校長在內(nèi)，教師一共5位，其中4位是女教師。

　　新村小學僅有32位學生，加校長在內(nèi)，教師一共5位，其中4位是女教師。記者周楠 攝

　　“中國好人”古槐基所在的水美小學梅坪教學點，與新村小學相鄰。這些山區(qū)學校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遠離鬧市。例如新村小學周邊除了幾間破舊的民房外，就是草地、山頭和藍天，人煙罕見。人們常說婦女是半邊天，但新村小學的女教師可謂撐起了學校的一片天?！啊斯?jié)’照常上課，我們要是放假了，全校學生幾乎要停課了?！毙ｉL凌惠說。在“三八”國際婦女節(jié)到來之際，東時記者探訪了這所學校，了解這片天空下的女性風采。

　　現(xiàn)實版“一個也不能少”

　　校長凌惠的辦公桌鋪著一塊玻璃，下面壓滿了畢業(yè)照，這是她自1999年在這所學校從教以來積下的。從執(zhí)教之初的100多位學生，到如今的32位，每一位學生都幾乎被她教過。凌惠說已無法統(tǒng)計教了多少學生，最令她驕傲的是，有些學生回村后都會去探望她。

　　“小彭嫁到四川去了，每年春節(jié)回來都會到學校找我。”凌惠記得，就在小彭準備畢業(yè)前夕，迷上了剛在村里出現(xiàn)的電腦。因受上網(wǎng)影響，小彭開始逃課并打算放棄學業(yè)。這所山區(qū)小學的學生一直很聽話，小彭是這些年來惟一讓凌惠感到頭痛的學生。

　　“她媽媽當時好辛苦，完全沒有辦法，并且以每天給多少零用錢的方式哄她上學。”凌惠稱，小彭當時的成績并不差，每科都有八九十分。為了讓學生重回課堂，凌惠三番五次到小彭家里做工作，并多次私底下找小彭談心。凌惠甚至把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告訴小彭，讓其認識到讀書的作用。最終，小彭回心轉(zhuǎn)意，完成小學學業(yè)后繼續(xù)念初中。

　　“山區(qū)的小孩都很乖，若有學生受外界影響輟學，我實在舍不得?！绷杌萁榻B，由于山區(qū)貧窮，有許多學生是留守兒童，父母都在外面打工。為了配合家庭做好小孩的教育工作，堅持讓每一位學生完成學業(yè)，她會經(jīng)常組織教師一起家訪?！按迕駛兌己軣崆椋瑢ξ覀兌己芎?。”

　　學生爭著叫老師“媽媽”

　　“媽媽、媽媽、媽媽......”當楊美球老師走進三年級的課室時，三位學生爭著叫她媽媽。這是一所不完全小學，本學年只開設(shè)一、三、四、六年級，隔年需看學生數(shù)量再進行設(shè)置。上述三位學生，是三年級的所有學生，在課室里并排而坐。

　　不管怎么考都是年級前三名，課堂被提問的概率相當大，三人都是班干部，體育課要合并到其他年級......相比其他年級，三年級“與眾不同”的事相對較多?！耙婚_始12個，后來8個，現(xiàn)在只剩3個了?！睏蠲狼蚍Q，因部分家庭搬離山區(qū)，該年級的學生逐漸減少。在該年級的數(shù)學兼體育老師梁美玲眼里，這并不是一件趣事，反而認為“沒有班集體的氛圍，對成長較不利?！彼?，老師們對這個年級的愛特別多。

　　一次，該年級留守學生小邱突發(fā)高燒，家里只有年邁的爺爺奶奶。學校雖有備留藥物，但小邱情況較為嚴重。楊美球為了小邱及時得到治療，騎著摩托車送她到醫(yī)院，自己掏錢支付治療費用，就像一位媽媽一樣對待學生。

　　因類似的事情很多，3位學生體會到“母愛”，從叫楊美球“老師”直接改口為“媽媽”?！拔腋杏X很親切?！睏蠲狼蚍Q，她已舍不得離開這座山區(qū)小學。

　　山村體育老師是“美嬌娘”

　　“一二一！一二一！跑整齊一點……”清晨的安墩新村，寧靜的天空給一陣爽朗的口令聲劃破。陽光照耀下，一群小學生歡快地跑著步，一個年輕女性跟著隊伍慢跑并不時喊著口令，她是該小學惟一的體育老師梁美玲?！斑@個學校的體育老師很專業(yè)，并且是個女的?！痹跂|時記者采訪中，這句話被安墩鎮(zhèn)政府和新村村委的干部多次提及。

　　接近“90后”的梁美玲衣著時尚，一頭長發(fā)干練地扎成了馬尾，雖然性格安靜，但她是惠州學院體育教學專業(yè)畢業(yè)的。她從小喜歡運動，田徑項目是強項，到大學后還學了藝術(shù)體操。她穿上運動服，往操場上一站，英姿颯爽。但對于新村小學來說，梁美玲其實算是個“新兵”。她在去年9月才分配到新村小學。

　　梁美玲目前在學校中主要擔任體育老師，兼顧部分年級的語文和數(shù)學。為什么選擇體育？“一直都有這個愛好，自然而然地就走上了這個崗位?！绷好懒嵩谧x書那陣子，他們體育教學專業(yè)班里，只有4個女學生，而她是其中之一，她也是最早進入到體育老師這一崗位上的人。當然，她沒有考慮過她這個嬌美的體育老師在外人看來是否不搭調(diào)，她只知道，她要留在惠州，要成為一名老師，所以她毅然報考了公辦老師，即便分配到“山上”也不介意。

　　5位老師平時一起共用一間課室辦公。記者周楠 攝

　　“文藝范”女孩回鄉(xiāng)執(zhí)教

　　李美玲，一個大大咧咧又不失文藝氣質(zhì)的女孩。在去年9月，她通過考試分配到新村小學任教。金石雕刻家庭出身的她，從小受熏陶，愛上畫畫，身上散發(fā)著“文藝范”。她性格好強，別人不想去的地方，她偏要去。這不，出生在安墩左華村的她又回到“山里頭”、隔壁的新村當老師了。

　　李美玲的父親是當?shù)睾苡忻慕鹗窨碳遥凑辙r(nóng)村的傳統(tǒng)，手藝是傳男不傳女的，父親的手藝并沒有傳到李美玲手中，但她自己走出了自己的路?！皬男。揖涂粗腋赣H一雙手，把一塊爛木頭爛石頭變成藝術(shù)品。”李美玲從小就愛好藝術(shù)，但父親卻不傳給她雕刻技藝，怎么辦？“那就學畫畫咯，但實際上我也是到了初中開始才系統(tǒng)地學畫畫的?！比缃窭蠲懒釒缀醢k了學校里所有的黑板報。

　　李美玲畢業(yè)于江西贛南師范學院，目前在新村小學主教美術(shù)，兼顧部分年級的語文和英語。1991年出生的她，是個爽朗、活潑的人，每天總有說不完的話。有些時候，她總讓人無法相信她能如此安靜的待在一個安靜的學校里任教。但是，她卻是一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在教學過程中，有這么一兩個調(diào)皮的學生，喜歡跟她唱對臺戲，而每次，她都能放下性子，手把手的把學生“扭”了過來。

　　騎摩托是必學技能

　　學校距離安墩圩鎮(zhèn)17公里，沿途都是山路。而幾乎所有的生活物品都要到圩鎮(zhèn)上購買，因此，必學的一項技能是騎摩托車?！膀T車故事”也成為該校的特色。

　　李美玲是騎行能手，從縣城采購瓶裝燃氣的事情她也干過。但讓人想不到的是，一向膽大的體育老師梁美玲，也有怕的時候。山中深夜異常寧靜，有一次梁美玲晚上8點多獨自一人騎摩托車從安墩圩鎮(zhèn)回學校，“一路上漆黑一片，又下著小雨，嚇得我半死”。自從那次以后，梁美玲再也不敢晚上騎車回學校了。

　　校長凌惠則是為了適應(yīng)山里生活才學會騎車的。因為經(jīng)常要外出學習和開會，2008年，凌惠咬咬牙學習騎摩托?！吧铰凡缓瞄_，別人半個小時能開出去，我要40分鐘。”凌惠說，由于技術(shù)不好，她只能慢慢騎。

　　背后故事

　　凌惠：堅守山村小學17年

　　凌惠既是校長又是老師。

　　初見凌惠，她正在辦公室批改作業(yè)。作為一校之長，她并沒有自己單獨的辦公室，而是與其余4位教師一起在一間課室辦公。凌惠是茂名人，1999年，她嫁到新村后不久便應(yīng)聘到新村小學，至今已連續(xù)執(zhí)教17載。去年，在前一任校長調(diào)離后，她接棒成為新一任校長。

　　在凌惠剛進入新村小學執(zhí)教時，學生有100多人，教師近10人。近年來，隨著部分村民家庭條件好轉(zhuǎn)，逐漸搬到山下居住，學生人數(shù)不斷減少。如今，當年和她一起任教的老師要么退休，要么調(diào)走，只剩下她這位元老級人物。

　　凌惠的家庭位于惠東大嶺，由于兒子也正在新村小學上學，她帶著兒子吃住都在學校，每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她都要騎著摩托車開40分鐘山路，然后把車放在安墩鎮(zhèn)里再換乘公交車。前兩年，考慮到其家庭情況，當?shù)亟逃块T曾咨詢過她的想法，問是否需要調(diào)離大山。

　　“沒這么想過，外面調(diào)老師進來比較難?！绷杌莘Q，她一是擔心新進的老師難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二是她已經(jīng)習慣了大山里的生活，村民們的熱情和孩子們的乖巧讓她不忍心離去。尤其是上學期末有村民到學校找她，勸她“千萬不要調(diào)走”，這讓凌惠更加堅定了留守深山的決心。

　　“我們和古老師（古槐基）一樣，都是山溝里的老師?！绷杌莘Q，周邊學校以前經(jīng)常做教學經(jīng)驗交流，她認識古槐基，她稱不管能否像古槐基一樣堅守深山至退休，但“不管學生多少，有學生就教”。

　　楊美球：來了就舍不得離開

　　楊美球來自湖北，嫁到當?shù)?，她是惟一一位沒有住校的老師。因為家在山腳，她每天騎摩托車跑4趟。7年前，在相鄰小學執(zhí)教了10年的楊美球接到通知，新村小學缺老師，需要將她調(diào)到該校任教。

　　“當時沒人愿意來，考慮到我家比較近，就派我來了?！睏蠲狼蚍Q，雖然原先學校離家更近，但她當時覺得在哪里教書都一樣，并且自己騎摩托比較有經(jīng)驗，就開始了“上山教學”之旅。

　　事實上，楊美球并沒有想過自己的從教經(jīng)歷可以這么“漫長”。她嫁到當?shù)睾笠婚_始是在家務(wù)農(nóng)。因相鄰的一所小學缺教師，她應(yīng)聘成為一名代課教師。后來，她慢慢覺得這份工作“還可以”，就堅持下來了?！凹议L對我們挺好的，孩子又聽話，我來了就舍不得離開了?！睏蠲狼蚍Q，到了新村小學任教后，她更加喜歡這個職業(yè)了，根本沒想過調(diào)離或辭職回家。

　　梁美玲：山里的清靜是我喜歡的

　　27歲的梁美玲是茂名人，在惠州學院畢業(yè)后就考了公辦老師，被安排到安墩新村小學。山中生活清貧也安靜，梁美玲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生活。她出身也是農(nóng)村，她了解農(nóng)村小學的情況，因此她在去新村小學之前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在短暫的不適應(yīng)后，她已經(jīng)徹底融入了這個“家庭”。

　　在學校清凈的生活里，她學會了思考，更學會了團體生活，平時除了上課批改作業(yè)外，就是和其他老師一起在山村里散步，順便家訪。這種生活能持續(xù)多久？她稱：“現(xiàn)在沒想這么長遠，但是山里的清靜是我喜歡的，和校長她們一起也很好啊?！?/span>

　　“曾經(jīng)有學生問我晚上敢不敢看鬼片，我說不敢，學生就說我這么粗暴都不敢看?！绷好懒岱Q，在學校里，年輕的老師容易被學生欺負，但農(nóng)村小孩的質(zhì)樸并沒給梁美玲帶來很多的困難，偶爾的調(diào)侃還能增進師生感情?！斑€行，基本上拿起老師架子來，基本能搞得定，個別難搞的就要花點心思了，他們還會用客家話說我。哈哈，不過我現(xiàn)在聽得懂了。”在學校浸潤久了，雖然不會講客家話，但梁美玲已經(jīng)能聽懂大半客家話。

　　自大學時代開始，梁美玲就獨自一人在惠州闖蕩，家里人雖說知道她在一個山區(qū)小學教書，但她沒敢?guī)Ц改高^來，怕父母失望，“一年就寒暑假回去兩次，其他時間基本在學校里待著”。

　　李美玲:回鄉(xiāng)執(zhí)教有一股榮譽感

　　在新村小學里，李美玲就是給其他人帶來歡笑的人。實際上，報考教師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決定了要回鄉(xiāng)教書，但沒想到實現(xiàn)得這么快。兩個村距離大約1個小時的車程，李美玲原本可以每天都回家，但她幾乎也是周末才回一次家。在新村小學任教，作為本地人的李美玲并無心理落差，對她來說這反而有一股榮譽感，因為可以幫助家鄉(xiāng)的孩子完成學業(yè)。

　　李美玲稱，她喜歡新村小學的一切，喜歡校長、同事、天空、村莊和校園?！拔覀冞@里的人都很質(zhì)樸的，跟這些小孩相處，其實很快樂。”她說，山中活動很少，平日里除了三五個同事一起在村里散步外，也幾乎沒有過多的活動。山里最大的活動，就是到周末學校的老師一起去惠東縣城逛街游玩。

　　李美玲擅長各種繪畫手法，但她更專于素描。這是只有黑白的藝術(shù)，任何光影都只能用一根鉛筆來表現(xiàn)。李美玲說，這與人是一樣的，無論做什么選擇，或者做什么事情，都只能由自己來承擔和接受。對于未來，她說不愿意去多想，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這個寧靜的校園里待多長時間。

　　評價

　　安墩類似這樣的教學點有21個，我們每年都會安排新進教師下村鍛煉。我們一開始也擔心新村小學這三位新進大學生思想不穩(wěn)定，但經(jīng)過多次交流和考察，發(fā)現(xiàn)3人很有干勁，很負責任。同時，2位“老教師”也是任勞任怨，相當務(wù)實?！?安墩中心小學相關(guān)負責人（掛點新村小學）謝錦彪

　　成績

　　由于新村小學不是完全小學，學生隔年才參加一次六年級教學質(zhì)量綜合評價，但是近些年幾乎每次都能榮獲全鎮(zhèn)前三名。（東江時報 記者 蔡偉健 劉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