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您好！今天您就離開我兩星期了，這兩星期比兩年、二十年還長，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您，希望您再回家，手里拿著還在納的鞋底，對我說：“你起來了？”

　　您的房間我不敢動，因為怕您回來摸不到床、椅子。這兩個星期，我一直住在您房間旁的這間房里，您一回來我就知道，可是，您一次也沒回來。不認識路，您一輩子都這樣。過去做搬運工時，人家凌晨五點出發(fā)，你就四點到人家家門口去等，和人家一起走。現(xiàn)在社會進步了，您也可以買個手機，搞個定位，到您熟悉的地方去，見見一直牽掛您的人，讓他們見見您慈祥的笑容，聽聽您關切的問候。您天天樂呵呵的，總是鼓勵別人。在ICU病房，只要晚輩們?nèi)タ赐驼f：“不要來，我在這里吃得好、睡得好，你們好好工作?！崩蠇專瑥哪〉侥f這個話，將近半個月沒吃東西，怎么會吃得好？大量的胃出血、嘔吐，怎么會睡得好？但為了孩子們安心地工作，您總是把自己說得像超人——您也確實是超人，在我的記憶里，一次是做白內(nèi)障手術，再一次就是這次住院，毎一次您住院，我都要寫一封長長的感謝信，這次也不例外。但我還沒寫完，您就匆匆走了，您放心，我會接著寫，感謝那些為了搶救您的生命辛勤工作的醫(yī)生、護士、護工和打掃衛(wèi)生的人。

　　老媽，今天是星期六。每個星期六，我都會很晚起床?？赡偸求w諒地對我說：“今天是周末，你可以休息一下！”哪怕等到再晚洗漱和吃飯，您都沒有一句怨言。對所有人，您只有付出，從來不索取回報。

　　我還想您對我說：“起來了？”有您的問候，我的一整天都陽光明媚，哪怕是陰雨天。然后，您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扶著椅子走向衛(wèi)生間，看到我連走帶跑地為你洗漱準備水，您還總是擔心擋我的路。從您的房間到衛(wèi)生間是門對門，只有一米。可是，一步路對您來說都是漫長，您也沒要求我們在你房間完成洗漱。只要您能做到的就自己做，洗臉就用一只手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洗臉。我只有借口要上班，您才讓我?guī)湍础Ｃ刻斓牧c半到七點多，我們兩人跟打仗一樣。為了我工作不遲到，您會說：“你去上班，我會煮吃的，或吃餅干”。一個幾乎不能動彈的老人，想的永遠是孩子的工作和學習。我經(jīng)常說：“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很難做到，但我媽做到了?！碑斘矣秒婏堨野涯愕脑绮筒搴茫阌执吡耍骸皳Q上漂亮衣服去上班吧！”孫輩們給您買了一件衣服，您是左夸獎、右稱贊，只有過年和來客人才穿一下，還說：“不要跟我買衣服了，我衣服穿不完?！蹦谝淮巫≡簳r，我把您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分了類，把被子曬得干干凈凈，我相信您還能回來。第二次，我也曬了被子，雖然我貪心地還想讓老天幫我，但老天沒有答應我。

　　第二次住院，已經(jīng)太危險了。您上噴下泄，直接就進了ICU病房?？赐鷷r，您夸獎護理工能干，幫您洗頭擦身體；您夸獎護士細心照顧；您夸獎醫(yī)生醫(yī)術高明；更夸病房明亮干凈。輸血、打止血針等措施依然沒有阻止您的胃出血，每天一包濕巾、護墊、尿不濕，我知道您快頂不住了，我也頂不住了。ICU是不讓家屬照顧的，每天半小時，我們家人多，呆不了多少時間。

　　我沒有您想象的那么堅強，女兒在電話里聽出我很憔悴、虛弱，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不敢把您病重的事告訴她，又怕她再也見不到您。我從內(nèi)心感謝您帶給了我生命，也感謝您幫助我培養(yǎng)了健全人格能獨立面對社會的女兒。她問我，星期五回來行嗎？我很糾結，希望老媽能活到女兒回來，每一次的險關都闖過來了。女兒回到了您身邊，您竟然止住了流血。我讓女兒趕緊去買藥，幫您擦藥，又換了氣墊床。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不得褥瘡，您就一定有希望。女兒和男朋友守護著您，也出現(xiàn)了險情，但我們都抱著僥幸的心理，您會好起來的，您的生命力超乎常人。

　　星期天的早上，大姐告訴我：“媽又拉了?！贝蠼阋煌頉]睡，我讓她回家睡覺。大哥也病了，我勸他也回家，有我和魏源他們兩個在，一切我能抗下來。護士進來打針，例行要問名字，我讓您告訴護士，顯然，您沒有力氣了，我就代替您回答，然后問您是嗎？您拼盡了全力說：“是呀！”心電圖就成了直線，哥哥趕緊去請醫(yī)生和護士，護士都不相信，剛才都對話了，心臟就停止跳動了？醫(yī)生先到，看了眼睛，瞳孔散了，又做了一次心電圖，確認媽媽您到極樂世界去了。我告訴您：“大媽已經(jīng)在那邊等您兩年了”，大媽走了兩年，我們一直沒告訴您，每到過年過節(jié)您就要我們?nèi)タ赐先耍矣X得您是裝糊涂。過去，我每個星期去送湯，這么久沒送，您能不察覺？

　　您跟惦記的人一起走向極樂世界，苦了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我知道這是您不愿意的。我打來溫水，幫您換衣，洗身體。兩個孩子幫助我，我讓哥哥來幫忙，姐姐已經(jīng)幫您擦得很干凈了，給您換上了一套新衣服，您就像睡著了一樣，根本不像要出遠門。女兒在家庭群里發(fā)出信息：“外婆走得很安詳”，姐姐才坐了兩站車，就馬上回頭。孩子們從四面八方涌到醫(yī)院，為他們敬愛的您送行。我也趕緊發(fā)出信息，感謝一直牽掛您病情的醫(yī)生們：“十分感謝您幫助我媽媽，讓老人享受了最好的治療”，也感謝我的同學們，送了您一程又一程。

　　在遙遠的地方，您想我嗎？春天來了，我本想您都熬過了冬天，又能陪我走一年，但現(xiàn)在我只能一個人走，您希望我走得快樂，而不是以淚洗面，對嗎？我拉不住您的手，但您的愛和我對您的愛卻永遠留下來，我把愛您的心給身邊更多的老人，讓他們也像您一樣度過幸福的晚年。

　　女兒：魏淑華

　　作者：市地稅局直屬一局 魏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