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綏德縣城出發(fā)到棗林坪鄉(xiāng)前張山村開車需要兩個小時左右，這里人的經(jīng)濟收入靠棗樹,盡管地處黃河邊上，但這里大部分村民靠吃“天水”生活。干凈整潔的院落，兩孔接口窯洞和一孔還沒有完工的土窯是郝志虎生活了44年的家，這個家里還有86歲的老母親和57歲的二哥以及一條乖巧的小狗陪伴著他。

12年來，郝志虎吃喝拉撒全是母親在照料，為不讓母親太辛勞，他每頓飯都吃的很少。

　　全家的希望因意外癱瘓在床

　　1971年，42歲的王秀英生下四兒子郝志虎，彼時，王秀英的大兒子和三兒子因為家貧一出生就送了人。15歲時，郝志虎的父親去世。面對一貧如洗的家，憨厚老實的二哥，花甲的母親，初中畢業(yè)的郝志虎成了這個家的希望。1991年，20歲的郝志虎入伍了。那年，他同綏德縣100多名年輕小伙進入甘肅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基地成為一名普通的士兵。在這里，郝志虎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最難忘的一段時光，入了黨，學了一手修車的好技術，同時也結識了一大幫友情深厚的戰(zhàn)友。1993年，帶著對部隊深深的眷戀他復員回家。

　　回家后的郝志虎向親朋好友借錢干起了販賣紅棗的生意，不料卻血本無歸，還欠下3萬多元的債務。為盡快償還債務，郝志虎租借了一輛三輪車去黃河對岸山西交口的一家私人小煤礦下煤窯。

　　2002年農(nóng)歷11月16日，郝志虎如往常般開著三輪車準備下煤窯，在窯口碰到三輪車熄火的同事，熱心的他幫同事發(fā)動了三輪車，而他的三輪車卻熄火了，由于窯口是下坡路，郝志虎便開著熄火的三輪車準備滑行進入。在進入窯口時，郝志虎的頭頂在窯口上，但滑行的三輪車還在繼續(xù)前進，“我聽到脖子‘咔’的一聲，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彪S后，郝志虎被同事救起，待他蘇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動彈。

　　經(jīng)醫(yī)院診斷郝志虎為頸椎骨折、中樞神經(jīng)創(chuàng)傷。郝志虎住院70多天后，醫(yī)生告知他可出院回家休養(yǎng)，會恢復的。沒有一絲懷疑的郝志虎帶著礦主給的5萬元賠償款回了家。但情況并未好轉，郝志虎只得前往西安求醫(yī)，診斷結果一樣，但沒恢復的希望。得知可能一輩子要癱瘓，郝志虎絕食尋死，甚至要求二哥給他包老鼠藥讓他吃了。那一年，他31歲，剛說成一門親事。

　　母親及家人的嚎啕大哭最終讓郝志虎斷了自殺的念頭，他告訴自己為母親活著，哪怕再痛苦。

　　戰(zhàn)友情是他活下去的力量

　　如果他與母親是相依為命，那么戰(zhàn)友情則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力量。在郝志虎出事后，他的戰(zhàn)友們通過各種形式為他募捐錢款，帶他看病，幫他處理家里的各種問題，不定期送去米面等生活用品。

　　5月17日，記者隨郝志虎的部分戰(zhàn)友驅(qū)車來到郝志虎家中。郝志虎趴在家人為他專門制作的木床上，兩個手肘支撐著頭，由于無法坐輪椅，12年來，郝志虎都是在這張床上度過。長期不見太陽，他消瘦的臉異常蒼白，唯有一雙眼睛閃著光芒?？吹綉?zhàn)友們的到來，笑容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來也不打個電話，你們忙就不要來了?！北M管手指無力，他仍試圖握緊戰(zhàn)友們的每一雙手，招呼每一個人坐下。而正準備給他喂飯的母親則悄悄端著飯碗出去了。這孔窯洞內(nèi)最醒目的便是墻上掛的方形的玻璃相框，里面郝志虎數(shù)十張照片整齊地排列開來。“這是志虎上學時的、這是當兵時的……”二哥郝王虎和戰(zhàn)友馬智明指著這些照片說道，照片中的郝志虎身材修長、身體健壯?！?.75米的個子，如今瘦成80來斤了?！焙峦趸⒘闷鸬艿苌砩仙w的被子，郝志虎的兩條腿扭曲地趴著?！爸挥羞@樣，我才會覺得舒服?！焙轮净⒌穆曇衾飱A雜著一絲悲傷，“如果徹底沒有知覺了可能也不會這么難受，但是一只蚊子爬到我腿上我都能感覺到，就是抬不起手趕走它?！币慌缘膽?zhàn)友偷偷抹起了眼淚，母親端出去的飯菜讓一個戰(zhàn)友給端了回來，玉米饃饃、沒有油花的炒白菜、摻了槐花的洋芋叉叉?！耙膊皇翘焯爝@么吃，隔幾天吃一次也挺好，志虎有糖尿病不能吃肉?！蹦赣H解釋說。“志虎就是太剛強，老人更是，我們給錢希望他們能吃好點，但你看?！睉?zhàn)友的聲音有些哽咽。

　　郝志虎的母親已86歲，瘦弱、耳朵越來越聾，多年的艱辛和郝志虎的癱瘓給她的打擊是巨大的。在郝志虎癱瘓后，老人承擔起了照料兒子的所有事宜，也從那時起，老人很少走出院子，很少跟村人湊在一起拉話?！按迳嫌腥思肄k喜事，我從來都不去，我受不了，憋不住的時候就一個人跑到山上大哭一場，回來繼續(xù)照顧他?！庇捎陂L期的流淚，老人的兩只眼睛變得視物不清，后來又診斷為白內(nèi)障?！罢o免費治療白內(nèi)障，我只能一個一個治，兩個眼睛一起動了手術他怎么辦?”拉著戰(zhàn)友們的手，老人突然哭了出來，“一般大的娃娃，人家好好的。我40多歲生的你，你怎能給我這么個難過了。”

　　他想捐獻器官和遺體

　　面對母親的指責，郝志虎低下頭眼淚控制不住掉下來。“我們不太敢來，每次來對老人、對他都是打擊，來一次，他都要絕食幾天?！瘪R智明邊安撫老人邊說，“多年來，戰(zhàn)友們都在打聽能治療他病的醫(yī)院，只要有希望，我們都會幫他?！?/p>

　　盡管癱瘓多年，郝志虎的頭腦卻十分清晰，家中唯一的電器是有十幾年歷史的19寸彩色電視機，這是他唯一能與外界聯(lián)系的窗口，也讓郝志虎成了二哥口中的瘋子。2008年汶川大地震，作為黨員的郝志虎讓二哥代交了20元特殊黨費。這是當時他們家許多天的伙食費。

　　2012年，郝志虎得了糖尿病在綏德縣醫(yī)院治療。其間，他突然向照料的他護士詢問如何捐獻遺體和器官。當醫(yī)生找到郝王虎時，他覺得弟弟瘋了。后來，被弟弟說服的他不得不告訴母親弟弟的想法。最終老人撂下一句：“我死了，也就不操心你了，也不管那些事了?！?/p>

　　“我現(xiàn)在能活著，靠這些戰(zhàn)友、靠的是我娘、更靠的是政府的政策。就這樣讓我死了，我不甘心。只有這樣我才能回報他們?！焙轮净㈡告傅纴砭売桑f得輕松眼神卻是堅毅，“電視上也有很多人捐獻器官，我也可以?！?/p>

　　記者手記

　　郝志虎的戰(zhàn)友說:“他的生命和母親的生命是連在一起，如果母親走了他活不了多久;如果他走了，母親也會很快追隨他而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無法相信一個人可以對命運如此無奈，連自殺他都無法做到。如果你覺得生活不如意、命運不公，那么他呢?只愿有一天他可以拿起筷子好好吃頓飯。(榆林日報-都市生活 劉美)

（責任編輯：曹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