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時間:2008-11-25 08:00 | 來源:搜狐網(wǎng) 2005年01月18日12:20 | 查看:912次
今天我們要給你講述的是一個叫馬驊的志愿者的故事。他畢業(yè)于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詩人;不過讓很多人想不到的是,就在別人認為他事業(yè)有成的時候,他卻從北京跑到了遙遠的云南迪慶州德欽縣一個叫明永村的地方,他在那里默默無聞的做著一名義務支教者,他甚至把自己的生命都奉獻給了那里。
?。ㄕ择R驊詩篇《明永歌謠》):
喝過的美酒都忘記了,只有那青稞酒忘不了。
經(jīng)過的村莊都忘記了,只有那明永村忘不了。
走過的大河都忘記了,只有那瀾滄江忘不了。
看過的雪山都忘記了,只有那梅里雪山忘不了。
這是馬驊留給香格里拉、留給梅里雪山、留給明永村最后的詩篇。
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博格海拔6740米,他有著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巨大冰川。在這個寒冷的季節(jié)里,我們沒有心思去觀賞他的美麗與神奇。我們一路在瀾滄江邊尋找一個叫馬驊的志愿者。這里是他最后的棲息地,也是他天然的墓地,但是這里沒有他的豐碑,甚至沒有尸骨。
2004年6月20日下午,馬驊風塵仆仆的從德欽縣城趕往雪山腳下的明永村。他心里惦記著晚上只有三個學生的英語輔導班。右邊是山,左邊是懸崖,路途漫長而充滿危險。就在靠近村莊不到300米的拐彎處,車禍發(fā)生了。
次里卓瑪(馬驊的學生):到七點,我們就要上去上課,我們要上課了,他怎么可能出事,他已經(jīng)回來了。他(學英語的同學)說馬驊老師沒回來,在旁邊出事了,我們不相信,到學校之后真的老師不在。
馬驊永遠留在了瀾滄江,永遠留在了他深愛的梅里雪山。招魂幡仍然在江邊飄揚,似乎在呼喊著遠去的游子。在得知馬驊遇難的噩耗后,善良的阿家阿妮用藏民最樸素、最虔誠的方式表達他們對馬驊的悼念,他們在臨近的寺廟里點燃一千盞酥油燈,他們?yōu)轳R驊念上一千遍經(jīng)文,他們在江邊一千次地呼喊著馬驊的名字。
老奶奶:他出事后,我每天從早到晚為他點酥油燈,希望可以照亮他輪回的路,為他燒粑粑,希望他在途中不會挨餓。我們都希望,都向神靈祈禱,下輩子他能夠生在明永村,因為他生前非常喜歡明永村,非常喜歡梅里雪山。
學生(一):想他可以回來再幫我們教書。
學生(二):想他給我們上課,想他帶我們?nèi)ケ〒炖?,想他帶我們?nèi)ゴ蚧@球
學生(三):想馬驊老師可以回來跟我們?nèi)コ锻涣恕贰?/P>
(馬驊的信):
首先向各位道歉,特別是北京和上海的朋友,因為先前我一直跟大家說要去越南等地周游。實際的情況是:我正在巨大的冰川腳下的一所小學里當鄉(xiāng)村教師。這是我醞釀了近一年的計劃,因為始終擔心自己是否能夠成行,所以就一直跟大家托了個辭。
這是2003年3月16日,馬驊在明永村寫給他的朋友們最早的一封書信。此時距離他離開北京不到三天的時間。從繁華的首都來到偏遠的雪山腳下義務支教,馬驊做出了他人生中一個重大的決定。扎西尼瑪是馬驊在德欽見到的第一個人,他也是馬驊在當?shù)氐牡谝粋€朋友。
扎西尼瑪:我沒有見過他,但是他第一次進迪慶來,然后我到香格里拉去接他,車站里面誰都不認識誰,然后打電話,我在車站門口,他就出來了,背著一個很大的旅行包,帶著一個太陽帽,底下臉很白,典型的一個小白臉,然后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身體也不是很結(jié)實,我當時就想,他到底到這個地方義教他能呆多久呀,恐怕他受不了吧。
扎西尼瑪?shù)膽岩梢膊皇菦]有道理的。明永村位于滇藏邊境的梅里雪山腳下。雖然美麗的雪山吸引了不少游客,但是要到達這個地方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從迪慶香格里拉到德欽縣城必須要在九曲回腸似的山路山顛簸六個小時,而從德欽縣城到明永村還有三個小時更危險的山路。馬驊自己對這段路曾經(jīng)有過描述,他說,有的路段全是山上滑下的碎石子,腳下一不小心就有掉到瀾滄江漂至越南的危險。來這里已屬不易,更何況要在這偏遠的雪山腳下義務支教呢?
長長的頭發(fā),一個旅行包,盡管看上去一副旅行者的模樣,馬驊畢竟從遙遠的地方來到了明永村。明永村的村長大扎西對這個年輕人很不看好,甚至沒有一點好感。
大扎西(明永村村長):我第一次見到馬驊的時候,我也感覺有點馬馬虎虎,不大對勁,因為第一次出現(xiàn)的時候,他這個衣服是對于老師來說,著裝是不正經(jīng),不正規(guī)的一個,長頭發(fā),還長著胡子,這種表面上看起來不像是教書的,所以我心里面感到馬馬虎虎。
學生們也對新來的老師充滿了好奇。
學生:他頭發(fā)很長,穿衣就是里面的長,外面的短,穿的有點像跳舞的那種,就是穿的有點不整齊,跟我們想象中的老師有一定的差距。
學生:我們猜他不是我們的老師,以為他是從大城市里來的客人。
盡管所有人對馬驊這個外鄉(xiāng)人充滿了懷疑,馬驊最終還是站在了明永小學的教室里。他不僅真的留了下來,而且全身心地在那個小小的山村學校里教著不會說普通話的藏族孩子們。他還辦起英語輔導班,教山里人如何接待外國游客。他慢慢的融入了當?shù)厝说纳钪小?/P>
?。ㄕ择R驊書信):
日子很平淡,很清凈,我也樂在其中。每天教書,烤火,喝酥油茶……學生們都很可愛,也很讓人生氣,特別是他們不寫作業(yè)的時候。最大的問題是語言。
明永小學就坐落在雪山腳下,背靠著大山。學校后面有一條從不斷流的小溪。馬驊說這里正應了唐朝詩人韋應物的句子:門對寒流雪滿山。
小學其實只有四個年級,并不是一所完全小學。馬驊剛到的時候?qū)W校的學生比較多,一共26人,包括他在內(nèi)老師是三個人。學校的日子很平淡,但是也頗讓他頭疼。他不懂藏語,孩子們不懂漢語,語言成了一個大問題。
扎西尼瑪:比如說新出現(xiàn)的一些詞語,你要教給學生,你要用漢語給他解釋,比如說象“喧鬧”這樣的詞句,用漢語應該 怎么解釋,可能孩子們就沒辦法,他是用漢語在解釋漢語的事情,這個方面存在的困難比較大。
冰河:馬老師剛剛給我們教書的時候,我們有些話聽不懂,因為馬老師不懂藏語。馬老師給我們學藏語,他問我“一”藏族話怎么說,我就說“幾”,他就在“一”的下面記了一個幾何的幾。
馬驊開始試著學習藏語,他把藏語里的“幾、乃、松、日”轉(zhuǎn)換成普通話的“1、2、3、4”,慢慢學會了與村民溝通。馬驊很快就發(fā)現(xiàn),對于明永村來說,他們最需要的不僅僅是學習普通話,英語也非常重要。梅里雪山的游客一天一天在增加,但是村子里為游客牽馬掙腳力錢的年輕人們卻不懂如何跟外國人交流。
尼瑪:一般國內(nèi)的還行,最起碼有一個會說漢語的,一大群人,外語可以說一竊不通,可以在這個村里不可能會找到一個會說外語的。
馬驊很快就辦起了英語口語班。這個消息在只有51戶人家的明永村不徑而走。英語口語班禮拜一到禮拜五晚上開課,風雨無阻。但是隨著課程進度的加深,很多年紀稍大一點的人跟不上來紛紛放棄了,到最后只有三個人堅持了下來。
次里卓瑪:到最后就只有我們?nèi)齻€學生,因為他們聽不太懂,我們上學都是用藏語的,老師都是說藏語的,馬驊老師不會用藏語,就講漢語,聽的懂的只有我們?nèi)齻€,慢慢剩下我們?nèi)齻€學生,其他的都不來上。
這個輔導班一直持續(xù)到了馬驊出事的那天,2004年6月20日。
如今,尼瑪、次里卓瑪都已經(jīng)能夠非常自信的與外國游客進行交流了。會英語,對于這個偏遠山村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件令人吃驚的事情。
尼瑪:一般,給外國人交流,比如我們這個職業(yè)是搞服務,“拉客”,做一些生意也可以這么說。就是說騎馬是怎么怎么樣的,或者騎馬上去要多少錢,下來多少。你騎馬的時候要注意一些什么。比方說,英文:Excuse,Do you like riding horse?你要騎馬嗎?他肯定要的話你肯定會問How much(多少錢),eighty five(85元)很簡單的一些東西。
?。ㄕ择R驊書信):
天氣越來越熱。我每周進城買的菜要不了兩天就爛了。已經(jīng)連續(xù)吃了兩個多星期的臭肉了。肉剛買來的時候還新鮮,放了兩天之后就開始發(fā)臭。剛開始的幾天不適應,一天要跑好幾趟廁所?,F(xiàn)在已經(jīng)無所謂了,倒是覺得有點兒發(fā)臭的肉炒出菜來有股火腿的鮮味。
扎西尼瑪:他可能會帶有一種浮躁之氣,但是到這邊來了以后,他能夠把自己沉淀下來,把自己處理非常平靜,呆在這個地方,他可以從中找到一些快樂的東西,他對這邊所有的會遇到的情況他是有充分的預計的,他不計較這些東西。
馬驊在明永的日子是清貧的,但是在平淡而清貧的生活中他卻能尋找到屬于自己的快樂。作為一名編外的志愿者他沒有一分錢的收入,他在明永村的生活費只能靠自己做一些社會調(diào)查,給雜志社寫點詩歌掙點稿費。
扎西尼瑪:我們也跟他說過,到團委里面,到教委里面去聯(lián)系一下,你碰到一些生活上的實際困難的,不是說他們要怎么解決,反正這個按照程序跟他們報告一下,但他不想過多的麻煩人家,他也肯定知道我們西部地區(qū)各個方面,經(jīng)濟方面,他也不愿意去打擾人家。
馬驊給孩子們修了操場,蓋了澡堂,換了課桌,但是他沒有向明永村要過一分錢。樸實的藏民們再也過意不去了,他們一起湊了一千塊錢,但是固執(zhí)的馬驊就是不肯收下。村長大扎西有點生氣。
大扎西(明永村村長):我們只給過一千多塊錢,我們當時丟來丟去,最后沒有辦法了,我塞進他的包包里面,當時我也有點生氣了,說你不收不要在我們這邊教書了。我在 沒有辦法情況下說出來的。
馬驊不是不需要錢,在一篇書信中他寫到:“五一期間又出去了一趟,去幫人做一個本地大小山神的調(diào)查。由于每天有50元補助,而我現(xiàn)在又出于彈盡糧絕的慘狀,所以明知可能會有麻煩,但還是欣然前往了。唉,這可能是我有生以來賺得最累的錢了”。雖然需要錢,但是當村長大扎西硬是把1000塊錢塞進他的口袋里以后,他卻把它用到了孩子們身上。
扎西尼瑪:之所以他能夠用這筆錢來維持他自己的生活,是因為他對物質(zhì)的生活要求太不高,他就那么很簡單的,很多時候村里面停電了,村民很熱情地說,馬老師,停電了,你就到我們家里面吃飯吧。他就不去,他不是嫌人家臟呀什么的,他是嫌麻煩人家,簡單的想法,所以他就一包方便面,很簡單的就這樣泡著吃,可能有些時候一吃就是好幾天吧,就這樣吃。
在扎西尼瑪眼中,對吃穿用都不講究的馬驊卻很奢侈地享受著另外一種精神上的樂趣,寫詩、唱歌、爬山。他似乎已經(jīng)融入了藏族人的生活當中。
扎西尼瑪:我們每次聚在一起的時候,一提到明永村,他好像就變成了明永村的一個分子,好像是明永村這塊土地的一個主人一樣,比如說他今天要回去,他怎么說呢,他就說回我們村了,咱們村今天來了多少客人,咱們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從語氣上的這種變化,我覺得他心態(tài)上也隨著變化,他在不是剛剛來的時候我是你們藏族的,他似乎就是覺得也是這個地方的一員那種感覺。
明永村的小學里仍然書聲瑯瑯。2004年9月份,從上海來的志愿者周文彬站在了馬驊曾經(jīng)站過的地方,他如今已經(jīng)是孩子們心中的另一位“馬老師”。和馬驊一樣,他帶著孩子們在小小的操場上玩著籃球,他也會帶著孩子們到冰川上去揀拾垃圾。
學生們唱《明永歌謠》
喝過的美酒都忘記了,只有那青稞酒忘不了。
經(jīng)過的村莊都忘記了,只有那明永村忘不了。
走過的大河都忘記了,只有那瀾滄江忘不了。
看過的雪山都忘記了,只有那梅里雪山忘不了。
?。ㄘ熑尉庉嫞涸兰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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