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村，山套山

　　作者：徐顯龍

　　今年的中秋節(jié)，馬金平又沒在家過。退休的他又去扶貧了。這回去的是河北省靈壽縣后山村。這里地處太行深山，四縣交界，交通極為不便。買賣還處在物物交換的狀態(tài)。但老馬說：“不把村子帶富，我決不收兵”。

　　1、到全省最貧窮的村子去扶貧

　　“黝黑的臉上總是掛著一絲憨憨的笑意，但卻掩飾不住北方漢子那種特有的倔強，做事從來都是一竿子到底，對人坦誠熱情得如一面鏡子，尤其對老人和貧民百姓他更是心軟如棉傾囊相助?！痹腥诉@樣描述馬金平。

　　馬金平生于1951年，父親是黨的地下交通員，不少親戚都是革命軍人。他曾在8341部隊服役為開國領袖站過崗。2010年退休前，他是石家莊房屋資產(chǎn)權(quán)屬登記中心的科員。

　　2005年，老馬主動申請到河北省行唐縣中王莊村扶貧。連續(xù)三年的中秋節(jié)，他都是在村里過的。扶貧工作結(jié)束后，他也一直沒有停歇。他動員社會力量下鄉(xiāng)扶貧，為中王莊困難群眾帶去米、面、油等慰問品；他還動員本單位領導，為中王莊送去書籍、本、筆等價值上萬元的物品；在澡堂里他一個人跳出來救助暈倒的76歲老人并護送回家……

　　2010年退休時，村里專門來了十多位代表參加朋友們?yōu)樗e行的工作43年光榮退休紀念活動。

　　2011年，老馬的事跡見諸報端。時任省委書記的張慶黎批示道：“馬金平的事跡，平凡偉大，感人肺腑，值得總結(jié)推廣?！笔∥渌饕I導也做了批示。省委常委、宣傳部長艾文禮專程赴行唐縣中王莊調(diào)研，充分肯定他是扶貧干部的好榜樣。2012年2月27日，石家莊市委辦公廳發(fā)出通知，在全市各級黨組織和廣大共產(chǎn)黨員中廣泛開展向馬金平同志學習活動。

　　“退休了，在家呆著，吃吃喝喝，看看孩子，沒有意思?！苯衲甏汗?jié)過后，老馬去找老哥——資深記者趙富山，談了自己的想法?！拔疫€想去扶貧，三到五年，一定把村子帶富?！?/p>

　　趙富山與老馬相交多年，一直感佩老馬的精神。他對老馬說：“你走到哪，我都在后頭給你擂鼓。”趙富山拿著連夜為老馬寫下的申請，陪著老馬找到了河北省扶貧辦，申請到全省最貧窮的村子去扶貧。

　　深受感動的扶貧辦督察處調(diào)研員李占英給老馬提供了三四個村子備選，其中就有李占英曾工作過的后山村。

　　后山村是太行山深處的小山村，雖屬靈壽縣管轄，但離縣城有100多里路，毗鄰行唐、平山和阜平，村子可謂“雞鳴聽四縣”，風景秀美，但交通極為不便。

　　李占英把后山村的村支書和村主任叫到了石家莊，介紹村里的情況。該吃飯時，老馬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請，不要公款吃喝。”于是，老伴王煥芹下廚，給大家做了便飯。

　　席間，村支書李維賢的一句話觸動了老馬：“再有一二十年，村里就沒人了?！泵鎸笊酱宓牡虮郑像R堅定了信心——“就這兒了！”

　　2、各家灶多大、炕多寬，他都清楚

　　3月上旬，老馬帶上了方便面等干糧，來到后山村，住進了一所閑置多年的房子。村民給房子吊頂，抹上水泥地?！吧夏睦镎疫@樣的好人！”村民們說。

　　后山村里山套山，70多戶分布在5個山階梯上，比華北平原上一些鄉(xiāng)都大。下轄的一些自然村只有兩三戶人家，在山最深處的房子一天只能見到兩小時的太陽。

　　“閉門造車還行？一會兒就會亂套，到時候自己就把自己趕跑了?！崩像R挨家挨戶摸底，各家灶多大、炕多寬，他都清楚。

　　老馬發(fā)現(xiàn)，村里基本沒有二三十歲的年輕人。40多歲的也屈指可數(shù)。小子倒插門走了，姑娘都遠嫁了。全村305口人中，除了50多個在外上學的學生，剩下270多個都是老弱病殘，光棍就有20多個。“前幾天死了一個老人，人帶棺材共400來斤。卻找不到年輕人抬棺材。只好向別村借人。來的人都60多歲。十二三人肩扛繩子拽，才把老人下葬……”老馬對記者說。

　　“按這樣發(fā)展下去，一二十年之后，后山將會消失。”48歲的李維賢說。兄弟五人，只有他一個人留在后山。

　　57歲的李來祥單身多年，與從小瘋傻的弟弟住在破舊不堪的老屋里。七八年前，村里來了一個聾啞女人，沒名沒姓，精神不大正常。她為李來祥產(chǎn)下一男一女。如今男孩7歲，女兒4歲。一家5口人，只有李來祥有勞動能力。所有的開銷都靠賣板栗核桃的收入與一點低保。

　　板栗核桃大多是1996年來扶貧的李占英和村民們種下的。現(xiàn)在，板栗核桃成了該村最重要的經(jīng)濟作物。但今年4月，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使得核桃絕收?？刻斐燥埖拇迕窨嗖豢把?。

　　據(jù)統(tǒng)計，后山村去年一年人均純收入只有300多元。村民們的口糧全靠山溝的砂石地里種的玉米。因為手頭沒錢，他們想吃米面了，就拿著玉米到別村或是走30里路到鎮(zhèn)里去換。而村里，連小賣店都沒有。

　　村民們大多沒有負載工具?！笆斋@的糧食全靠背簍來背?！笨粗?0多歲的老人一背就是200多斤。老馬滿是心酸。

　　3、國慶后要建成規(guī)?；酿B(yǎng)雞場

　　村里很窮，但村民們都很淳樸，家家夜不閉戶。村兩委也很團結(jié)，這讓老馬很欣慰。

　　村主任王學成說，為了致富，村兩委想了很多辦法。但都苦于沒有啟動資金。

　　經(jīng)過摸索，老馬扶貧的思路逐步明確，那就是后山村適宜種植優(yōu)質(zhì)核桃、適合綠色養(yǎng)殖，可發(fā)展散養(yǎng)柴雞和小尾寒羊及農(nóng)家院休閑旅游。

　　老馬和村兩委開始招商引資。來了一撥又一撥開發(fā)商，有淘金的，有要回報的，有空手套白狼借機想發(fā)財?shù)?，都沒談成。只有嚴建林和劉力勇留了下來。

　　當記者問及劉力勇為何投資后山村時，他指著老馬說：“這是個好人。退休之后還為國家辦事！”他們被老馬感動了，再看看村里山好水好空氣好，兩委人也好，便決定留了下來。

　　他們花了10萬元修了3公里通往深山的公路。又在村中心地帶劈山平地，要建村民文化活動中心。

　　9月18日，當記者來到后山村時，老馬正泡在工地里忙東忙西?！盎顒又行挠?層樓，里面會有村史展覽室、文化娛樂室、老年活動室，澡堂、醫(yī)務室……樓前是片小廣場，逢年過節(jié)，村民們可以在這兒歡聚、看戲?！崩像R興奮地向記者介紹。

　　9月19日中秋節(jié)，金泰專業(yè)養(yǎng)殖合作社正式在后山村這片小廣場上成立。嚴建林給全村每戶發(fā)了2斤月餅、5斤蘋果、一桶食用油。又請來歌舞團為村民演出節(jié)目共慶佳節(jié)。

　　據(jù)介紹，合作社從扶植村民大搞綠色養(yǎng)殖入手，從山東引進訂購了數(shù)萬只優(yōu)質(zhì)產(chǎn)蛋蘆花雞，國慶后要在山上建成規(guī)?；酿B(yǎng)雞場。還將建設生態(tài)果園、栽種中草藥、種植無公害蔬菜糧食、打造生態(tài)與文化兩大旅游區(qū)。他們計劃5到10年完成主體建設工程。預計總投資3289萬元?！八美麧櫍糠钟脕戆l(fā)展養(yǎng)殖業(yè)，其余全用來發(fā)展后山村。”劉力勇說。

　　4、支書最有意義的中秋節(jié)

　　受老馬感召的不僅有開發(fā)商，還有村里的年輕人。30歲的王東芳是村主任王學成的女兒，從內(nèi)蒙古大學畢業(yè)后就到了北京打工。3月，萌生自主創(chuàng)業(yè)想法的她在與老馬通過幾次電話后，便回到了后山。她在老馬的鼓勵和幫助下，向叔叔借錢建起養(yǎng)雞場，繁養(yǎng)柴雞數(shù)千只，秋后就要下蛋了。

　　村民們也受到了感染。一位四十多歲的村民說，村里堆積的垃圾45年沒清理過。老馬來了，帶著幾個村民就清理完了。記者進村時，一位村民正義務掃村里的馬路。

　　社會愛心人士也來了。新浪太行博風博客圈籌資3000多元，給村里15戶貧困家庭發(fā)放補助。目前，后山村已經(jīng)是該博客圈與河北省經(jīng)濟傳媒促進會的采風基地，作家有意到村里來寫作，攝影愛好者也紛至沓來，為山村帶來了活力。

　　老馬信心滿懷，活力充沛。在與前來拜訪的作家田耀斌漫步到山崖邊的“扁擔道”時，田耀斌感慨于行路難。老馬卻對他說：“昨天我給老李打栗子，就是這么走。我走給你看?！睕]待田耀斌發(fā)話，老馬已經(jīng)在扁擔道到跑出了約莫50米，“像個孩子”。

　　“5年前，我見老馬還像個小老頭。沒想到他越活越年輕?！碧镆髮τ浾哔澋?，“因為他一身正氣，沒有想過自己的私利。”

　　“到了后山，我夜里不失眠了，陰天身上也不疼了?！崩像R身上有多種疾病，來到后山卻渾身是勁。

　　在老馬住地的廚房，還放著一些方便面。但現(xiàn)在，老馬顯然已經(jīng)不需要再吃方便面了。老伴王煥芹心疼他，9月初也來到了后山村。老馬整天泡在工地上，她就和村支書的妻子一起給工人們做飯。

　　村支書李維賢不善言談，但在記者臨走時卻抒情地感慨，這個中秋節(jié)是他“48年來最有意義的中秋！”

　　因為啥？村里來了“編外書記”馬金平！

    （編者注：原標題為《退休干部自帶干糧扎根深山：村子不富，絕不收兵 》）

（責任編輯：丁軍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