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副熱心腸曾兩次救人
探訪舍己救人英雄馬慶清背后的故事

　　■ 新聞背景

　　11 月1 日，一醉酒者在南區(qū)岐江南岸蕭廣昆亭碼頭落水。在岐江邊經(jīng)營士多店的馬慶清見狀，報警后跳下水救人。

　　但由于水流太急，馬慶清游了不到20 米遠(yuǎn)就因無力支撐而呼救。在江面的秀山渡口老渡工蕭國善救起醉酒者后，卻已看不到馬慶清的蹤影。

　　2日早晨，救人者馬慶清的遺體在距離事發(fā)地點50 米的江邊被發(fā)現(xiàn)。

　　■ 事件還原

　　蕭國善：“沒能兩個都救上，可惜！”

　　10月30 日17 時36 分左右，岐江河蕭廣昆亭碼頭對岸的秀山渡口碼頭， 老渡工蕭國善和妻子正把船停在岸邊，坐在碼頭上歇息。對岸一輛飛速行駛的電動車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奇怪，竟然在河岸邊開這么快！”緊接著，電動車駛到蕭廣昆亭處，往左一拐，順著碼頭的水泥平臺方向連人帶車飛進(jìn)了水里。

　　蕭國善很快發(fā)現(xiàn)有人隨后朝落水者的方向跑， 嘴里還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救命?。【让?！”蕭國善忙叫妻子把船啟動，快速開往落水點。接近時，蕭老發(fā)現(xiàn)落水者的頭仍浮在水面上，臉部通紅，雙手倒背在后面。蕭國善解開欄桿上的救生圈向落水者扔去。一次，不接；兩次，不接；抽回來扔第三次，他還是不接。事發(fā)地對岸秀山渡頭的小食店里， 食店的蕭老板正在準(zhǔn)備客人的飯菜。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他就跑出室外。站在渡口平臺，蕭老板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剛剛喊救命的中年人沿岸邊跑到南區(qū)一側(cè)的秀山渡頭后， 馬上催著喊著讓擺渡的船開快點?？吹铰渌呷味疾唤泳壬?，中年人可能就急了， 脫下衣服和褲子就跳進(jìn)了渡頭前面的岐江河。中年人在水中的游速非常快，可以看清楚使用的是自由泳式。

　　游了將近20 米，處于碼頭和船中間位置的時候，中年人看見蕭老已經(jīng)用竹竿勾住落水者的衣服， 把他上半身拖離水面， 臉部朝空中開始向渡頭拉動，他就停止了前進(jìn)。蕭老用力拖著落水者，讓妻子將船往岸邊開。這時，救人的中年男子也開始逆著水流往回游。很明顯，中年人有些游不動，頭部動不動就淹沒在水中……

　　“我把落水者送到岸邊，因年事已高，沒法憑一己之力將他拖上岸。我便叫兩個在岸邊的年輕人幫忙。沒有料到的是，在這個緊急關(guān)頭，其中一個年輕人竟不愿上前。”蕭老說，他們肯定以為我拖的人是死的，大概是害怕。蕭老大聲呵斥：“快來幫忙救人??！關(guān)鍵時刻你們怎么這樣?。?救人要緊！”而后，兩人才幫忙一起把落水者弄上岸。

　　正忙著給落水者做人工呼吸，蕭國善又聽到了救人者在水里喊救命。“情況緊急，這邊被淹的人肚里的水還沒壓出來，我顧不上那邊呀！”蕭國善說自己分身無術(shù)。而對岸的蕭老板等人眼看著救人者在水里掙扎， 三浮三沉：“估計他之前游得太快，加上原來已經(jīng)在岸上一陣亂跑， 結(jié)果到了水里力氣都用盡了，抽筋了?！?/P>

落水者剛醒來， 筋疲力盡的蕭國善急忙又去尋找救人者。可是江面上已經(jīng)沒有了他的影蹤，只剩下對岸的人在喊， 向他指明大概的下沉位置。 “那個時候我等于是盲了雙眼，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找？如果當(dāng)時船上剛好有那么一兩個人乘船過海，就能兩個人都救上了，可惜?！?/P>

　　大概半小時后， 蕭老才知道落水者叫莊玉軍，舍命救人者叫馬慶清。蕭國善告訴記者，他擺渡40 年，救過十余人的性命。其中，在秀山渡口這里，他救了6 個人。他對最終沒能救上馬慶清耿耿于懷：“可惜。俗語說，欺山莫欺水??！”

　　吳文珊：“沒想到那是我們最后一次對話”

　　10月29 日晚，馬慶清與平時一樣忙碌到深夜才睡下，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時分才醒來。吃過午飯后，一個朋友的女兒打電話給他， 讓他幫忙做一些電工的活兒。馬慶清找來鉗子等工具就出門，一忙就忙到下午4 點多。

　　10 月30 日下午4 點30 分左右，馬慶清終于回到店里。吳文珊對丈夫說了聲：“你回來了， 我買菜去了！”隨即就騎著電單車去了南區(qū)市場。下午5點多，吳文珊買菜回來發(fā)現(xiàn)丈夫不在，只有小兒子一人在房里玩電腦。她以為丈夫又有事出去了，照例張羅晚飯。17 時38 分，吳文珊突然接到丈夫的電話：“有人跳河了！”“怎么又有人跳河？”吳文珊問。“我已經(jīng)報了‘110’”丈夫著急地說?！坝腥颂恿耍让?！救命！”吳文珊聽到丈夫在大喊，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吳文珊做夢也沒有想到，這竟然是他和相伴20 年的丈夫最后一次對話，而且是那么的倉促。昨天記者在查看馬慶清的手機通話記錄時發(fā)現(xiàn)，他和妻子的這次通話僅僅持續(xù)了9秒鐘。在此之前的17 時36 分，手機顯示他曾撥打了110， 通話時間為47秒。

　　“我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是，丈夫說已經(jīng)報警了，就不會有什么大礙，但還是不斷地打馬慶清的電話。打了十幾個電話后，電話是接通的，但一直沒有人聽。我想也許他有事情要忙了，也就沒有多想，轉(zhuǎn)身就去準(zhǔn)備晚飯?！焙髞碜C實，這個時候，英雄已經(jīng)消失在了岐江河。

　　吳文珊說，做好飯，她和孩子就等丈夫一起回來吃，但一直等不來，再打電話也沒人接，于是就先吃了。“大概在晚上8 點左右， 突然有一個女人跑到了我們家，說老馬下岐江河救人，自己不見了！”吳文珊一聽不對，就按照來人說的地方去找。路上，吳才知道來人是被救者莊玉軍的妻子。

　　趕到岐江河秀山渡口時， 她看到了幾個警察在沿河找人， 有一個警察正拿起一條褲子準(zhǔn)備往袋子里裝，看見她神色緊張地過來，就提起手中的黑色褲子問：“是不是你家人的？”吳文珊一看就認(rèn)出來了，那是一條新褲子，很久就買了，但一直舍不得穿。發(fā)現(xiàn)丈夫的褲子后，吳就大哭起來。

　　莊玉軍：“我不應(yīng)該拖累別人”

　　11 月3 日中午， 記者在吳文珊小店采訪的時候，剛好遇上了前來探望的被救者莊玉軍和他的妻子吳素銀。吳素銀的到來， 免不了又勾起了吳文珊的心緒，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吳素銀緊緊握著她的手， 勸她要一起堅強面對。

　　猶豫再三， 跟在后面的莊玉軍還是沒有踏進(jìn)小店的門?！拔也桓疫M(jìn)去，怕她見了我過度傷心。還是過幾天再來吧?！鼻f玉軍嘆了口氣：“這件事本來不該發(fā)生。既然是我選擇的，我應(yīng)該自己承受，不應(yīng)該拖累別人。”

　　回憶起出事的當(dāng)天， 莊玉軍記憶模糊?！拔沂呛茸聿恍⌒拈_進(jìn)河里的，當(dāng)時已經(jīng)昏迷了， 完全不知道有人朝我扔救生圈， 也不知道遠(yuǎn)處還有個人救我。說實話，每個人都有求生本能，在呼吸不過來時，都會掙扎，怎么可能不接救生圈？”

　　在朋友眼中，莊玉軍一向是樂觀的人，當(dāng)天怎么會失意酗酒？“這段時間我心里憋得難受，”莊玉軍說，兩年前他在南區(qū)開了個制衣廠，遇上金融風(fēng)暴后，廠子倒閉了。這兩年來他做過很多種生意，先是投資化妝品生意失利，后來到深圳搞建材生意又虧本了。

　　10 月30 日晚，莊玉軍從家里喝了酒開車出來，無意識地開到了河邊自己以前工作過的制衣廠附近?！拔乙膊恢罏槭裁匆侥莻€地方去， 開著開著就到了那里?！币苍S潛意識里，他還想回到以前的廠子看一下。如果不是他開車經(jīng)過馬慶清的士多店時聊了幾句，馬慶清也不會追出來。

　　11 月2 日上午， 馬慶清遺體火化時，還沒出院的莊玉軍趕到那里。馬慶清的妻弟吳漢欽說，“他昨天趕到火葬場老是磕頭，我知道他壓力也很大?！倍浾咦蛱鞆哪蠀^(qū)醫(yī)院了解到，莊先生在醫(yī)院太急了，前一天晚上就要求提前出院。吳素銀說:“今天一大早， 老公就叫我陪著要登門探望救命恩人的家屬。他很內(nèi)疚啊！”

　　少年時就2次下水救人

　　馬慶清老家在汕頭市潮陽區(qū)和平鎮(zhèn)里美村，潮汕地區(qū)河網(wǎng)密布，馬慶清自小就會游泳。在二哥馬慶地的記憶中，比他小三歲的弟弟從小憨厚老實、熱心助人，雖然水性不是很好，卻已有兩次救人經(jīng)歷。“讀初中時，一個比他小的孩子騎車掉到河里，他跳下河救人；初三那年，他下河救人，還撞傷了額頭，縫了10 多針?！?/P>

　　15 年前，新婚燕爾的馬慶清和妻子吳文珊從老家來到中山謀生。在南區(qū)一老鄉(xiāng)的馬田眼鏡廠打工。后來，夫妻倆在眼鏡廠后面開了家士多店。由于位置比較偏僻，士多店生意不是很好。不過，熱情的馬慶清還是在店門口擺了幾張桌椅，方便鄰居或附近的工友休息，泡泡功夫茶、聊聊天。由于他的熱情大方，大家都愛去他店里坐。“他生來就是熱心腸。”在吳文珊眼中，老公是典型的潮汕男人性格。熱心、老實、講義氣。每個月1000 多元的收入，對于這個四口之家而言，日子有點緊巴巴。可是，對待朋友，馬慶清卻是慷慨大方。有朋友來中山打工找不到工作、沒有經(jīng)濟來源、生活有困難要借錢，馬慶清總是毫不猶豫出手相助?！芭笥寻胍购茸砹司?、或者發(fā)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之類的，一個電話，他都馬上過去，幫忙調(diào)解或者送朋友回家。”

　　手藝精人孝順

　　馬慶清是個孝順的兒子，一年至少要回三次汕頭看望老父母。逢年過節(jié)回家，他總要給雙方父母帶回禮物。前段時間，岳母說去看病。出事前一個星期，他剛回過一次老家?！皼]想到這一見，卻是最后一面。”老家的父母已經(jīng)70 歲了，得知噩耗后，老母親終日以淚洗面。他還學(xué)得一門好手藝，精通水電、木工。朋友家里安裝水電，總會想到找他幫忙。而自家簡陋的屋子里，大部分家具都是他“縫縫補補”制成的?！凹依锏牟妥?，是朋友家的舊家具，送過來之后他敲敲打打，又可以繼續(xù)使用了?！眳俏纳焊嬖V記者，她曾經(jīng)抱怨說租住的房子太簡陋了，想住好一點的地方，而馬慶清卻安慰妻子說：“我們的日子過得去就可以了?！贬舆叺倪@個小店面，夫妻倆一住就是十多年。事發(fā)前一個多月，他們在沙溪租下了一個店面，打算等目前住所拆遷后再把士多店搬過去。

　　“馬哥”幫過很多人

　　出事前的當(dāng)天傍晚，酒醉的落水者莊玉青，路過士多店時，與正在看店的馬慶清發(fā)了幾句牢騷。大家都是老鄉(xiāng)，雖然此前只是打過幾個照面，眼看莊玉青情緒不對，愛管閑事的馬慶清立馬追了上來。天色已暗，氣溫很低，眼看著莊玉青騎著電動車沖進(jìn)河里，馬慶清趕緊打電話報警求助，而后心急的他衣服一脫，只穿著一條褲衩跳到水中救人。只是這一跳，就再也沒有回來。幾十名親朋好友從汕頭、廣州、深圳等地聞訊趕來，幫忙打撈尸體。11 月2 日清晨6 時多，在東區(qū)庫充開粥店的老鄉(xiāng)打烊之后，再次來到出事河段幫忙尋找，終于在距碼頭50 米處的江邊發(fā)現(xiàn)了馬慶清的遺體。為什么這么早就過來，老鄉(xiāng)說，馬哥以前在他們生活困難的時候給了很多幫助。

　　2010年馬慶清被評選為中山好人。

（責(zé)任編輯：曹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