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喜、于清平、于清陽（從左至右）在家中合影。

張春喜在給患病的小叔子刮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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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美寧 本報記者 叢煥宇 文并攝

核心提示

在本溪滿族自治縣草河口鎮(zhèn)，傳頌著一個“老嫂比母，小叔子似兒”的感人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張春喜，她30多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地照顧患有精神疾病的小叔子，成為當(dāng)?shù)赜锌诮员牡赖掳駱?。走進這個充滿濃濃親情的小家，聆聽張春喜和周圍的人講述親情背后的故事，讓人平添敬意與感動，因為在老嫂的慈愛里，凝結(jié)著一家人的孝與善。

4月7日，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張春喜便早早起了床。為了不驚擾正在熟睡的小叔子于清平，她輕手輕腳走到西屋門口，小心翼翼地關(guān)好虛掩的屋門。灑掃庭院之后，她便忙著準備一家人的早餐。近些日子，于清平對吃的有些挑剔，早餐稍微素淡一點兒就提不起胃口，張春喜便單獨給他炒了兩個帶肉的菜。

當(dāng)朝陽灑滿50平方米的小屋時，張春喜的愛人于清陽也起床了。他簡單洗漱完畢，支好飯桌，擺好碗筷，張春喜也做好了早餐?！敖o清平倒杯開水，你先試試水溫，別太燙?！睆埓合惨贿叾趷廴耍贿吢槔貜膹N房端起調(diào)好了溫度的洗臉?biāo)?，推門走進西屋，“清平，起床洗臉?biāo)⒀溃摮燥垏D。”

于清平睜開惺忪的雙眼，從被窩里乖乖探出頭，等嫂子給他洗干凈了臉，便一骨碌爬起來，自己穿好衣服，還就勢把被子給疊了?！拔覀兦迤浇裉毂憩F(xiàn)得真棒！”張春喜像夸獎孩子一樣表揚小叔子，并熟練地給他刮好了胡子，然后哄著他刷牙，再領(lǐng)他坐到飯桌前。

這頓早餐，于清平吃得很香，飯量也比前些天明顯增加，張春喜臉上露出了笑容。撂下飯碗，她幫于清平擦干凈嘴角后，把他領(lǐng)回西屋，順手打開電視機并調(diào)好頻道。于清平喜歡看電視，只要他在家，電視機便不能關(guān)閉，一個頻道，他能看上一整天。

漂亮姑娘嫁給好人品的小伙兒

今年61歲的張春喜，是土生土長的本溪人。從幼年直到參加工作，她集父母、兄弟姐妹的寵愛于一身，是個福窩里長大的姑娘?！拔腋赣H張景文當(dāng)時是沈陽鐵路局實業(yè)有限公司祁家堡采石場的場長，母親是家庭婦女，不上班，在家里做菜做飯，縫縫補補，照顧老人和5個孩子。我上有倆姐姐，一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因父母遵循‘窮養(yǎng)兒、富養(yǎng)女’的古訓(xùn)，家人格外寵著我這個最小的姑娘?！被貞浤且欢螘r光，張春喜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

上世紀80年代初，張春喜參加工作，先是在祁家堡采石場當(dāng)了一名一線工人，因為干活兒賣力，人也機靈，很快被調(diào)到場里后勤服務(wù)部門。那時候，于清陽剛剛走出鐵嶺農(nóng)村，到采石場上班，還是國企編制。很快，男未婚、女未嫁的一對年輕人，經(jīng)人介紹見了面，彼此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但在傳統(tǒng)家庭長大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對介紹人說，等回去征求完家長意見后再做決定。

“我媳婦那時候雖說是集體編制，但長得漂亮著呢，還比我小一歲。更重要的是，她和她父親都是場里有口皆碑的本分人，這門親事我們家人一致贊成，我甚至還覺得是高攀了?！庇谇尻栃χf。

常言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對于女兒的終身大事，張景文老兩口格外慎重。張春喜告訴記者，大姐二姐找對象時，她父母可是好一頓挑剔，可當(dāng)于清陽登門時，老兩口見第一面后就爽快同意了。事后她曾問過父母為啥急著把她交給于清陽，老父親嘿嘿一笑道：“別看老爸已經(jīng)退休了，但別忘了老爸曾當(dāng)過場長，能沒有幾個通風(fēng)報信的人？”事實上，就在介紹人開始撮合二人時，張景文就托人提前打探好了，回信兒的人說：“小伙子人品好，勤勞善良，值得托付終身?！?/span>

張春喜要嫁給于清陽的消息在采石場里傳開后，有人善意提醒張春喜，于清陽有個弟弟好像有精神疾病的前兆，將來可能是個累贅。但張春喜笑著說：“只要于清陽對我好，我愿意和他一起照顧他弟弟，再苦再累也不后悔?！?/span>

婚禮簡單樸素，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家就安在了本溪滿族自治縣草河口鎮(zhèn)祁家堡村。當(dāng)濃情蜜意歸于柴米油鹽后，張春喜漸漸發(fā)現(xiàn)，對于婆家老老少少一大家人，她要付出的遠比預(yù)想的更加沉重。

于清陽告訴記者，“那時候，我媽媽已去世多年，哥哥于清霸、姐姐于清香剛成家不久，均自顧不暇，年邁多病的父親于俊洪和剛剛確診患有精神疾病的弟弟只能靠我和張春喜接過來照顧。好在岳父岳母都是善良人，不僅沒有阻攔，還多次叮囑張春喜要擔(dān)起照顧一老一少的責(zé)任。我媳婦進了于家門就成了最勞累的人，這么多年總覺得委屈了她?！?/span>

把患病小叔子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養(yǎng)

張春喜覺得，再苦再累都是自己的分內(nèi)事。公爹于俊洪多年來既當(dāng)?shù)之?dāng)娘，有口好吃的都留給了子女，落下了嚴重的胃腸疾病，張春喜就換著花樣給他做面食吃，菜也盡可能做得爛糊點兒。最初那些年，她每頓飯都要分成三樣做：公爹的面食，小叔子愛吃的米飯和炒菜，最后才是自己和愛人的粗茶淡飯。在張春喜的精心照顧下，于俊洪的老毛病居然奇跡般地痊愈了。

就在一家人四處求醫(yī)問藥為于清平醫(yī)治時，2010年，于清霸不幸患上癌癥。為了照顧女兒出嫁、孤身一人的大伯哥，張春喜二話不說，主動把他接到家里，喂飯喂藥，精心護理，直到于清霸去世。一年后，遭受老年喪子之痛的于俊洪在彌留之際，拉著兒媳張春喜的手說：“這些年苦了你，沒有你，我活不到88歲高齡。我走后，你還要繼續(xù)受累照顧清平啊，爹拜托你了?！?/span>

即使沒有公爹的臨終囑托，張春喜也早就做好了一輩子照顧小叔子的準備。她說：“我自幼就受教于父母定下的‘百善孝為先，善良做人，踏實做事’的家風(fēng)家訓(xùn)，并看到父母盡心盡力贍養(yǎng)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那些美德早已融進我的血液里，成為生命的重要一部分。與其說我是個稱職的兒媳、老嫂，倒不如說是全家人的孝與善，給了我慈愛的動力?！?/span>

于清陽逢人就會夸贊媳婦張春喜，說她是于家的頂梁柱、全家人的主心骨。尤其是對待弟弟于清平，張春喜是慈愛的“嫂娘”。記得和張春喜剛處對象那會兒，于清平才發(fā)病，一個正讀高三、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的小伙子，常常莫名其妙地頭痛失態(tài)，連書都沒法再讀下去。起初懷疑于清平腦袋里長了什么東西，張春喜就帶著他去各家醫(yī)院求醫(yī)，但沒找出病根。后來醫(yī)生建議他們?nèi)I(yè)的精神疾病醫(yī)院檢查，剛嫁過門的張春喜就和丈夫一起帶小叔子趕往位于鐵嶺開原的遼寧省精神衛(wèi)生中心。盡管確診結(jié)果讓一家人悲傷，但張春喜仍然沒有輕言放棄，又拿出家里的全部積蓄，送于清平去精神疾病醫(yī)院住院治療。

于清陽告訴記者，于清平發(fā)病后的十年間，他和張春喜兩人的工資基本上到月中就見底了。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一度想過放棄給弟弟治療，但張春喜說啥也不同意，直到醫(yī)生出面勸她，她才接受這個現(xiàn)實。

望著神情木然、再也無法正常交流的小叔子，張春喜淚流滿面，“嫂子沒法把你治好，今后就把你當(dāng)孩子撫養(yǎng)吧?！彼@么說，也這么做到了。

于清陽告訴記者，1984年，他們的兒子于云出生了，相比之下，孩子享受的母愛遠不如他三叔多，因為張春喜有言在先，“兒子會慢慢長大成人，可清平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家里有好吃好喝的，不能可著兒子先來，而是必須先讓給清平?！?/span>

忠厚傳家的“最美家庭”兒善媳賢

于云小時候常常因媽媽偏心三叔而好奇、發(fā)問，每當(dāng)這時，張春喜不是正面回答問題，而是給于云講述孝老愛親的家庭故事，希望兒子明白，“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她還教育于云，“做人要有顆善良的心，只有及時盡孝盡善，將來才不至于后悔。你三叔曾經(jīng)是前途可期的優(yōu)秀高中生，現(xiàn)在因病變成了這樣，我們就應(yīng)該善待他，只有這樣做，媽媽將來才不留遺憾，爸爸也不會后悔，等你長大了，也不會因為跟三叔爭寵而追悔莫及?！?/span>

懵懂年紀的于云像是聽懂了母親的話，此后，他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東西，都主動讓給三叔，叔侄倆的感情與日俱深。

在父母的影響下，于云無論是讀警校期間還是成為一名警察后，都始終保持正直善良的本色。一次，身為大連市公安局金普新區(qū)分局巡特警大隊副隊長的于云，在處理一起傳銷案件時，見到一個被騙得已光腳赤膊、還患上了病的南方小伙兒實在可憐，就主動給他買了衣服鞋子，還幫他去醫(yī)院治好了病。事后，這個小伙兒認于云做了哥哥，經(jīng)常打電話匯報自己的情況，并邀請于云去他的家鄉(xiāng)游玩。

于云在工作中，每遇老人碰到難心事，總能想到自己的三叔。他覺得，那些老人和三叔一樣，都是自己的親人，幫助他們，照顧他們，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在婆婆張春喜的影響下，兒媳付玉格外賢惠，她逢年過節(jié)總會央求公婆帶三叔去大連家中住些日子，變著法兒地給公婆和三叔做可口的飯菜，買應(yīng)季的服裝鞋襪。于清霸去世后，他的女兒于艷艷把張春喜視為母親，隔一段時間就回家看看，每次都給老人帶來大包小裹的禮物。這個溫馨的家庭，先后獲評本溪“最美家庭”和遼寧“最美家庭”。

補記

感恩

30多年來，在張春喜和家人的精心照顧下，于清平每天飲食規(guī)律、衣著整潔。如果不是走路時拖沓和表情木然，沒有人相信他是一個患有重度精神疾病的人。也許是對當(dāng)年求學(xué)路線再熟悉不過，他經(jīng)常會離開祁家堡村的家，走5公里的路，到達草河口鎮(zhèn)火車站，天黑時再原路返回家。

因擔(dān)心小叔子途中缺吃少喝，張春喜會在他出門時給掛好背包，里面裝好食品和飲用水。于清平也有趁人不備偷偷溜走的時候，張春喜就和沿途的商店、飯店提前打好招呼，如果見到于清平在門口張望，就是缺吃少喝了，他不會花錢，也不主動索要吃喝，拜托大家多關(guān)照，他們會定期為于清平買單。沿途的商家都敬重張春喜，這么多年來，大家也給予了于清平更多的關(guān)照和幫助。

倘若遇到壞天氣，于清平出門未歸，張春喜夫妻就會乘坐出租車沿途尋找。一次，于清平偷偷溜出家門，在雨中迷了路，餓得在垃圾箱里翻出爛水果吃，幸好有好心人發(fā)現(xiàn)，及時告訴了張春喜。于清平回家就鬧了肚子，弄得屋里到處都是污穢之物。可張春喜沒有責(zé)怪于清平，一邊給他換衣服，一邊心疼地說：“以后刮風(fēng)下雨的時候再別往外跑了，餓了渴了饞了，就去商店飯店賒，咱們不是說好了嗎？”

2020年12月5日，于清平又出去溜達了，直到天黑也不見回來。就在張春喜夫妻焦急尋找時，有人打電話說于清平出事了。等夫妻倆打車趕到現(xiàn)場時，警車和救護車已趕到。原來，于清平被一輛三輪車撞倒后，一對好心的小情侶及時報了警，還撥打了急救電話，并脫下棉衣墊在于清平的頭部。還有一位好心的司機，打開車燈照明，避免了于清平遭受二次傷害。

于清平全身多處骨折，住院期間，醫(yī)護人員給予了他格外的關(guān)愛。聞訊從大連趕回本溪的于云破例請了長假，陪護在三叔病床前。一家人把眾多好心人的聯(lián)系方式制成了“恩人通訊錄”。

“在清平遇到困難時，好心人及時伸出援手，幫助他渡過一道道難關(guān)，這是何等的恩情？在我們犯難時，婦聯(lián)領(lǐng)導(dǎo)、社區(qū)干部主動上門，噓寒問暖，分憂解難，這又是何等的溫暖？我家清平無法表達，所以我要替清平謝謝大家，感恩每一個幫助過他的好心人。”張春喜動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