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時間:2020-08-10 22:56 | 來源:中國軍網(wǎng) 2020-06-29 03:02 | 查看:3391次
有一首歌,是“信仰般的存在”
解放軍報記者 李一葉
近日,一段幾年前央視記者含淚采訪堅守“生命禁區(qū)”邊防軍人的視頻,再次在微信朋友圈刷屏。
不少網(wǎng)友深受感動,因為,在那常人無法想象的艱苦環(huán)境下,邊關(guān)軍人用站立的姿態(tài)、鋼鐵般的意志守衛(wèi)著國與家,他們挺立的背影,總是令人敬佩又心暖。
走馬祖國邊陲,你會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會感嘆生命的珍貴。祖國漫長的陸地邊境線、海防線上,由于地質(zhì)和氣候等環(huán)境原因,邊關(guān)軍人堅守的點位,很多都是被稱之為“雪海孤島”“生命禁區(qū)”“死亡之?!钡牡胤健?/span>
而就是在這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我們的戰(zhàn)士用血肉之軀一次次拓開腳下的路,用腳步丈量著祖國的山河大地。于是,堅守,成為生活,成為日子??嗖⒖鞓分?,也成就了人生的光輝歲月。
“如果好的地方有人去,苦的地方?jīng)]人來,那祖國的國門誰來守,海防線誰來守?只要祖國需要,我愿意在這里守一輩子?!边@是一位駐守祖國東極島海防戰(zhàn)士說的話。
話語樸實,聽來卻別有一番滋味。用青春守海島,很苦很累,但年輕的士兵從不會主動提及自己的犧牲與奉獻(xiàn)。他們明白,這身軍裝從來不是一件簡簡單單的衣服,它意味著職責(zé)和使命,象征著精神和靈魂。
堅守,有苦有累,但總有一批“理想主義者”不畏艱苦、不怕犧牲,把一首歌當(dāng)作“信仰般的存在”,把一座小島守成了生命中的“第二故鄉(xiāng)”。
有一種故鄉(xiāng),就在心里。今天,就讓我們跟隨記者的視角,走近一群人的“第二故鄉(xiāng)”。
采訪手記
李一葉
歌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從那部舊手機(jī)中飄了出來。淚珠,從那張滄桑的臉龐悄然滑落。
這歌聲,來自祖國東極廟子湖島的守防新兵。電話這一頭,是當(dāng)年創(chuàng)作這首歌的詞作者——張煥成,他曾是駐守廟子湖島海防連隊的一名老兵。
東部戰(zhàn)區(qū)陸軍某邊防旅海防五連至今保留著這樣的傳統(tǒng)——每一個上島的新兵,都必須學(xué)會這首《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
“云霧滿山飄,海水繞海礁,人都說咱島兒小,遠(yuǎn)離大陸在前哨,風(fēng)大浪又高,自從那天上了島,我們就把你愛心上……”湛藍(lán)的海水,把層層白浪推向海灘。廟子湖島上一座營院里響起悠揚的葫蘆絲,新兵李卓航和著樂聲,與戰(zhàn)友們合唱這首歌。
他們的年齡,跟老兵張煥成的孫子一般大。穿越時空,為夢而來。對于通話雙方而言,這首歌,就像是“信仰般的存在”。
守島官兵眼中的“遠(yuǎn)方”。
一代代守島官兵,傳唱著同一首歌
“一輩子寫了一首歌”的張煥成沒想到自己會“一曲成名”——這首《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竟會被一代代守島官兵傳唱至今。這也成就了張煥成一生的榮耀。
老兵對軍旅生涯的回憶,常常由這首歌開啟。隨著歌聲,那個在他夢里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小島,浮現(xiàn)在老兵眼前——
62年前,張煥成初上島時,島上荒涼極了,就如歌詞中寫的那樣:“從來不長一棵樹,全是那石頭和茅草……”條件雖苦,但在老兵記憶里,“從沒有人叫苦叫累,反倒守著守著,我們都喜歡上了這個小島,就總想著為它寫首歌?!?/span>
只有小學(xué)文化的張煥成,“今天想一個詞,明天想一個詞,拼拼湊湊寫了整整3年”。時光飛逝,幾十年過去了。島外,流行歌曲換了一茬又一茬,但在這個遠(yuǎn)離大陸的小島上,一代代官兵還在傳唱著張煥成留下的這首歌。
一名戰(zhàn)士觸摸石壁上篆刻的“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歌詞。該石壁位于連隊營區(qū)一角。
《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的旋律、歌詞,回蕩在一茬茬守島官兵心間,融入他們的青春,漸漸成為他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今,這首歌早已成為小島的名片。通往“東海第一哨”哨所的山路上,一塊巨大石頭上刻著“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6個大字。不知多少官兵的影集里,“定格”著在這兒的留影。
“多想回去看一看。可年紀(jì)大了,去不了啊……”電話那頭,張煥成老人反復(fù)說著他無盡的思念和牽掛。他還想給小戰(zhàn)士們看看自己家里掛滿墻的守島老照片。
其實,這群新兵也格外盼望著這位老兵能來島上看看。秉承著前輩們留下的“廟子湖島精神”,一代代守島官兵用自己的雙手抬石頭、搬水泥、拉沙土,讓小島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綠色植被覆蓋著小島,官兵們也住進(jìn)了新營房。
那是一個地理坐標(biāo),更是一個精神坐標(biāo)
每天清晨,廟子湖島哨所的巡邏小分隊,都會迎著祖國東海第一縷朝陽,踏上執(zhí)勤路。
廟子湖島,是東海深處東極鎮(zhèn)主島。在守島官兵的視野里,如今這里越來越熱鬧。2014年,一部青春派的電影《后會無期》,讓原本寂靜無名的東極島,成為許多當(dāng)代年輕人去尋找“詩和遠(yuǎn)方”的目的地。
一些人來了,離開時仿佛找到了答案;一些人來了,離開時依舊涌動著青春的迷惘。
守島官兵常走的“談心路”。
而對于這群守島官兵來說,答案始終是明確的。在這個面積僅有2.57平方公里的小島上,他們用青春實踐著堅守的價值和意義。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守一座島,唱一首歌——用他們的話說,早已成為“信仰般的存在”。
有了信仰,人生就有了方向。
17年前,孔潤輝來到廟子湖島,在這里留下了16年的青春。
這些年,組織曾多次把孔潤輝調(diào)整到團(tuán)機(jī)關(guān)工作??擅看坞x開后,他都申請重返哨所?!熬拖裼幸环N聲音在召喚,就像游子回家一樣?!笨诐欇x說。
一年多前,孔潤輝退役離開了小島。但在他心里,自己好像從未離開過。“以前,通話時間最長的是妻子。現(xiàn)在,給連隊的戰(zhàn)友打電話,常常會講到手機(jī)沒電?!闭f到這里,孔潤輝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天,電話里,孔潤輝和戰(zhàn)友又唱起了《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這首歌。對于他來說,這首歌就是他的青春,歌里的世界,是他夢里出現(xiàn)最多的地方。
孔潤輝始終忘不了,10年前一位老兵重回小島時的場景。那天,老兵告訴孔潤輝:當(dāng)年一起守島的戰(zhàn)友,還能下床走動的只剩下他自己 了。
在島上兜轉(zhuǎn)許久后,老兵在一處坑道旁停下,邊看邊用顫抖的雙手撫摸那凹凸不平的墻壁。
“就是這兒,就是這兒……”老兵撥通了電話,接通的一剎那,他突然跪在坑道前,淚流滿面地說:“班長,我找到坑道了,還在老地方……”
那一刻,沒有人知道老兵在想些什么。但這一跪一哭,讓在場所有人為之動容。老兵的名字,孔潤輝忘記了。但這一幕,孔潤輝說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也正是從那一刻起,孔潤輝真正理解了“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的含義——“某種意義上,那是一個地理坐標(biāo),更是一個精神坐標(biāo)?!?/span>
生命中,總有一首歌是屬于自己的
端午節(jié)前夕,老兵唐樂(左)與新兵李卓航(右)在山巔“喊海”。如今唐樂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他說:“海的那一邊,寶貝們一定能聽到我的問候?!?/span>
“你為什么愛一個地方,因為你把愛留在了那里?!笔貚u9年,雷達(dá)技師唐樂總結(jié)出的這句話,被戰(zhàn)友們視為“金句”。
和連隊其他官兵一樣,為了守島,唐樂情愿割舍掉自己心愛的一部分東西。9年前,21歲的唐樂從大學(xué)入伍,來到小島。人如其名,樂觀的唐樂寫信告訴父母:“我們住的可都是海景房。”如今,他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我人生中重要的轉(zhuǎn)變,都與廟子湖島息息相關(guān)?!彼f。
在指導(dǎo)員汪祺的眼中,小島見證并參與了一茬茬年輕人的成長。
今年2月,又一批新兵上島了。依照慣例,汪祺為每位新兵打了一盆島水洗臉,“希望他們洗凈塵埃、洗凈牽掛、洗凈心靈”。隨后,新兵們又參觀了連史館、連魂樹……從一開始的疲憊、新鮮,到油然而生的凝重,一路下來,汪祺觀察到新兵們臉上表情的變化。
老海島精神,深深影響著每一位廟子湖島守防官兵。這里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都有著老前輩們?yōu)⑾卵沟暮圹E。
第一次登上山頂?shù)摹皷|海第一哨”,剛上島的11名新戰(zhàn)士就被一幅特殊的地圖震撼住了——草地上,一塊塊鵝卵石拼出了一幅大大的中國地圖?!斑@是老前輩們用一塊石頭一塊石頭拼出來的?!蓖綮髡f。
新兵李卓航的故鄉(xiāng),在距離廟子湖島不遠(yuǎn)的浙江嘉興。那是一個沿海的小村莊,有著海水味道的新鮮空氣和大片綠植。能夠看到與家鄉(xiāng)相同的景色,李卓航一登島,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很快適應(yīng)了這里的環(huán)境。
李卓航與母親通話。
“前人栽樹,后人就應(yīng)該把樹養(yǎng)護(hù)得更加茂盛?!崩钭亢较M?,自己可以留在廟子湖島一直干下去,與“連魂樹”一同生長。
《小王子》中寫道:“你在玫瑰花身上耗費的時間,使得你的玫瑰花變得如此重要?!睂R子湖島的官兵們來說,小島就是他們的玫瑰花,為之流過的血汗、為之奉獻(xiàn)的青春、為之付出的情感,都在澆灌著那顆扎根小島的“種子”,讓它生根發(fā)芽。
生命中,總有一首歌是屬于自己的。來到小島后,這群年輕人遇到了屬于他們的歌。
五四青年節(jié)那天,連隊組織官兵來到海邊,合唱《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歌聲、海浪聲,回蕩成一片。這一幕,讓戰(zhàn)士們不禁想起連史館照片上的那群年輕人。
那一刻,站在這里的新一代官兵,仿佛和62年前上島的老前輩們相遇了。
礁石上,官兵演奏著《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照片由東部戰(zhàn)區(qū)陸軍某邊防旅海防五連官兵提供
青春對話
“這首歌,就是我青春的全部”
連線記者:李一葉
對話人物:廟子湖島哨所退役士兵 孔潤輝
記者:《戰(zhàn)士第二故鄉(xiāng)》這首歌,對你有著怎樣的影響?
孔潤輝:這首歌和廟子湖島,在我心中,早已成為“信仰般的存在”。我的“三觀”都是在廟子湖島塑造的,而這首歌就是我青春的全部。某種意義上,“第二故鄉(xiāng)”對于戰(zhàn)士而言,不僅是一個地理坐標(biāo),更是一個精神坐標(biāo)。
記者:思念家鄉(xiāng)和熱愛“第二故鄉(xiāng)”矛盾嗎?
孔潤輝:我曾經(jīng)給妻子寫過一首歌,叫“我駐在海島上,你住在我心底”。這首歌,其實也是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軍人是一個特殊職業(yè),意味著我們要遠(yuǎn)離家鄉(xiāng)、親人。聚少離多是我們的常態(tài)。
一個支持你、愛你的家人,一定希望你在事業(yè)上能有所建樹,對國家有所貢獻(xiàn),這比你天天跟他們煲電話粥,更能讓他們欣慰。幸運的是,我有一個這樣的妻子。每當(dāng)她知道我取得新成績、又有新作為時,都由衷為我感到高興。這樣的愛人,多遠(yuǎn)的距離也阻斷不了我們的共鳴,多久的離別也動搖不了在雙方心底的位置。
家人什么時候最高興?我想就是當(dāng)你佩戴大紅花、將立功喜報送回家的時候。我認(rèn)為,熱愛“第二故鄉(xiāng)”、建功“第二故鄉(xiāng)”和思念家鄉(xiāng)親人,這二者是辯證統(tǒng)一的。熱愛自己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到海防事業(yè)中,扎根海島,苦練本領(lǐng),你才能取得成績,才能成為家人們引以為榮的一員。
記者:你怎么看待《后會無期》這部電影?
孔潤輝:說實話,這部電影我真沒完全看過,只看過一些在廟子湖島拍攝的片段,講的好像就是離別、成長。軍營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很多戰(zhàn)友離別后,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我們在最純真的年紀(jì),參與了彼此的一段青春,付出了最純真的情誼,這是我們一輩子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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